“青娘,青娘,已經響晨鍾了。”沈安青被人喚醒過來,隔著輕容帷幔,她恍惚瞧著是采容,可是采容不是早就被何氏嫁到莊子上,後來染了時疫沒了麼,怎麼會?難道她已經死了,沈安青癡癡瞧著采容,是了,一定是她已經死了才能再見了采容。
帷幔外的采容不見回應,隻得撩開一角幔帳進來,輕聲道:“青娘,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起身換了衣裳吧,二夫人昨日交代了要你早些過去,要給這府裏老夫人請安。”
沈安青漸漸回過神來,目不轉睛瞧著眼前的采容,她梳著雙髻,穿著半臂襦裙,麵容分明是十四五歲模樣,怎麼會如此?
采容見沈安青驚駭地瞧著自己說不出話來,唬了一跳,忙上前扶著她:“青娘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一路馬車顛簸太過病了麼?”又伸手探了探沈安青額前:“不熱,怕還是累著了,不如去回了二夫人,歇上一日,明日再去見老夫人吧。”
沈安青一把抓住她的手:“如今是哪一年?”
這話倒真叫采容嚇著了,她倒退了一步,狐疑地瞧著沈安青:“青娘你怎麼了?如今是明成七年呀,你怎麼會問這個?”
沈安青愣了,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分明是被金吾衛一刀斬殺,那已經是昭德三年了,怎麼會醒來卻回到了明成七年,回到了自己剛到竇府的時候,她看采容的言行不似作假,容貌也騙不得人,也不似在夢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無事,不過是我睡得魘住了,才會問一句。”沈安青壓下心中百般疑惑,向采容道。
采容這才舒了口氣,上前扶了她起身,捧了水盆柳枝近前來,伺候她梳洗:“真是嚇死婢子了,隻當青娘有什麼不好,如今沈家隻得你一個了,實在是……”說著就要滾下淚來。
沈安青沉默地看著銅鏡中不甚清楚的倒影,稚嫩嬌小的容顏是才及笄的年紀,果然她回到了才到竇府的時候,可這怎麼會如此?她不知道,如今也不是深究的時候,許是老天要與她再活一次的機會,又或是先前種種隻是一場夢,一場冗長而真切的夢。想起那夢裏這時候的自己是什麼心境?好像是在為爺娘相繼病故撒手而去在難過著,還有對自己表姑母竇二夫人何氏遣了人去楚州接了自己到京都的感激和信任。
她想到此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多麼愚蠢的沈安青,竟然真以為何氏真的是因為爺娘亡故,顧念自己一介孤女才使了人接到竇府來。
采容替她挽著發髻,不經意從銅鏡裏看到沈安青那抹笑容,看得她心裏發虛,青娘似乎有什麼不妥,瞧著跟平常那柔柔弱弱的她一點也不像,可真要她說,卻又說不出來。她不敢再看銅鏡中沈安青燦若星辰的雙眸,低眉垂眼越發小心地替她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