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徑直走進那間年久失修的廁所,浴盆裏還在嗒嗒地不停落著水滴,節奏緊快宛如我此刻的心情。我盡力回想起剛進來時的場景,實在想不出來,就憑感覺去找,反正傳說中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很強的。
毛巾,我摸了摸,已經幹了,洗臉池,雖然破舊,但被清洗的很幹淨,蜘蛛網,我往上瞧了下,毛巾架上的蜘蛛網空蕩蕩的,和我第一次進這屋子裏看到的一模一樣,空餘一張絲網,卻不見主人的蹤影,實在淒涼。我上下左右都檢查了一遍,根本就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隻好蹲下身來,把地漏也給摳出來看看,可是這下水道這麼小,這麼髒,就算真的是出口,我也絲毫不願意鑽。無奈地歎口氣,隻好站起身準備折返客廳,我發現,在我正左方就是一麵方鏡,鏡子不大,卻足足將房間的三分之一都容納了進去。看到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內心湧起一陣酸楚,我不由得拿起桃木劍指著鏡中的人兒,反問道:“你現在到底在幹嘛?”
鏡中除了我這張蒼白如雪的臉龐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轉動外,還有窗外的一對麻雀在跳來跳去,它們看起來開心急了,一會兒纏繞著往樹頂上飛去,一會兒又像滑旋轉樓梯一樣地墜落下來,動物們真會玩,他們不經意的動作就能激發藝術家的靈感,要是舞蹈也能這樣跳,那絕對是非常好看!我正出神地觀賞著,麻雀們倏地就飛走了!欸?怎麼飛走了?我慌忙往後看去,沒有窗戶,隻是整整實實密不透風的一麵牆而已。我如夢初醒,是破綻!終於找到出口了,好開心好開心,比玩密室逃脫什麼的有成就感多了!那麼,隻要穿過這麵牆就可以出去了吧!我內心緊張又害怕,迫不及待地閉上眼睛深呼幾口氣,反正不撞牆也是死,索性硬著頭皮闖一下試試。
“啪!”一聲清脆回腸的碎瓷聲振響我的耳膜。這是摔碎瓷碗的聲音,以前家裏每次摔破了碗,我都要第一個趕到現場,不僅是因為我愛湊熱鬧,還因為碎瓷聲總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急忙走進客廳,客廳裏一陣陣空調暖氣吹來,吹得我身上的疲乏一陣陣脫落,電視機裏放著熱播劇,聲音溫馨又熟悉。廚房裏一個彎下腰的身影,正仔細撿著剛打破的碎瓷片。我向著那身影走去,她抬起頭來望了我一眼,眼角邊隱隱泛著淚光。“媽。”我顫抖著叫出了聲。她滿足地回應:“陳陳,你回來了。”我有一絲詫異,我去哪兒了?我從哪裏回來了?我把目光移到廁所的方位,那是我家的防盜門,是我剛剛走進來的地方,沒有什麼廁所。我覺得有些不舒服,卻什麼都想不起,思緒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又拉了回來,我仔細端詳著媽媽的臉,以前總在意她臉上是否又多出了皺紋,她卻總不願給我看。“媽。”我又叫了一聲,指尖輕觸著她的臉龐,這觸覺好溫熱好真實。她沒理會我,微微笑了笑,便把撿起的碎瓷片都扔進了垃圾桶。“今天回來了,就在家吃個飯吧!”“嗯,爸呢?”“你爸去應酬了,李叔叔二婚。”“是那個自稱結不結婚都沒什麼區別的李叔叔嗎?”“是啊,他總算結婚了,遇到了對手誰都躲不過。”我哈哈一笑,媽媽說話還是這麼又逗又高冷。她一邊轉著煲裏的湯匙,一邊問我:“在外麵住的還習慣嗎?要是不習慣就回家來,我和你爸可以少浪費點糧食。”“媽,你說什麼啊?”我哭笑不得,說得好像我跟飯桶一樣。“對了,外公去哪兒了?”媽媽立刻回答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外公去旅遊了,還沒回來呢。”
我一直覺得不對勁,本是無心問一句,沒想到卻識破了真相。我繼續問:“你是誰?”她不理會我,還是不緊不慢地轉著煲裏的湯匙,“我媽的記憶裏根本就沒有外公這個人。”“好久不回家一次,你就這麼跟自己的親媽說話的啊?”她的語氣溫柔又嘲諷,“再多陪我一會兒,媽媽其實都想把自己的女兒永遠留在身邊。”“可你不是!”我沒心思對她好言相向,立刻拿起桃木劍朝她背後刺去。萬事俱備算什麼,隨機應變才是真正的強大。
原來我一直都害怕麵對的敵人,不過如此。她的嘴角屈起一彎詭邪的笑,沒有血,沒有淚,“惡心的東西!”我心底暗暗罵了一聲。刹那間,牆壁,地板,她,和屋裏的一切都變成了紛飛的泡沫,泡沫映襯著我充滿驚訝的眼睛,不停地分解,上升。我收起劍,回頭一眼便看見了那扇門,我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沒有喜悅,沒有悲痛,原來,當你真正麻木的時候便什麼感覺都已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