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機緣與運氣使然,實則厚積薄發而已。
曹晴朗是最難受的一個,臉色微白,雙手藏在袖中,各自掐訣,幫助自己凝神定魂魄。
此法是早年陸先生傳授。
裴錢比曹晴朗更早恢複如常,搖頭晃腦,十分得意,瞅瞅,身邊這個曹木頭的修行之路,任重道遠,讓她很是憂心啊。
先前崔東山與她心聲言語了一句,“我逗一逗那個小家夥。”
裴錢便提醒了一句,“不許過火啊。”
崔東山是最後一個走入大門,身體後仰,伸長脖子,似乎想要看清楚那小道童在看什麼書。
小道童微笑道:“倒懸山上,貧道的某位師侄,對於蛟龍之屬,可不太友善。”
崔東山已經身形沒入大門,不曾想又一步倒退而出,問道:“方才你說啥?”
小道童愣了一下,轉頭望去,皺了皺眉頭,“你到底什麼境界?”
崔東山笑嗬嗬道:“我說自己是飛升境,你信啊?”
小道童搖搖頭。
那少年竟然吃飽了撐著,很認真與他討論起這個其實很無聊的話題,繼續問道:“那你問我作甚?我說我是元嬰境,玉璞境,你便信了?你是自己信我,還是信你自己?我怎麼知道你是相信你,還是相信你心目中的我,那我又該如何相信哪個你才是相信?”
小道童怔了許久,問道:“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那少年還真就耐著不走了,就保持那個雙腳已算在蠻荒天下、身體後仰猶在浩然天下的姿勢,“憂患若在大道本身不在你我,你又怎麼辦?吃藥有用啊?”
小道童徹底無言。
那少年嬉皮笑臉道:“你也真是的,先前問我是不是有病,然後我說你要不要吃藥,這就給整蒙啦?”
小道童疑惑道:“你這是活膩歪了?”
少年板著臉說道:“天地生人,何以為報?終究是要以一死相報啊。”
片刻之後,他又一個身體後仰,與小道童笑嘻嘻道:“那本看似纏綿悱惻了大半本書的鬆間集,真沒啥看頭,那癡情書生最後死翹翹了,女子卻未殉情,而是改嫁他人,生了一大堆的胖娃娃,你說惱不惱人,氣不氣?這還不算什麼,最氣人的,是那書生投胎轉世,成了那女子兒子的兒子,絕了,妙哉妙哉!”
小道童微微呼出一口氣,擠出一個笑臉,緩緩道:“來,我們好好聊聊。”
白衣少年總算識趣滾蛋了,不打算與自己多聊兩句。
等那王八蛋一走,糟心不已的小道童趕緊翻書到結尾,驀然瞪大眼睛,書上是那花好月圓的大結局啊。
崔東山又一個返回,憂心道:“忘了與你說一句,你這是黑心書商篡改後的後世翻刻版本,最早無闕卷、未刪削的初版結局,可不是如此美好的,可是如此一來,銷量不暢,書肆賣不動書啊。不信?你這本是那流霞洲敦溪劉氏的玉山房翻刻版,對不對啊?唉,善本精本都算不上的貨色,還看這麼起勁,哪怕是看那文觀塘版的刻本也好啊。不過有套來曆不明的胭脂本,每逢男女相會處,內容必然不刪反贈,那真是極好極好的,你要是有錢又有閑工夫,一定要買!”
小道童問道:“你有?”
白衣少年無奈道:“我堂堂中五境大修士,花錢收藏這些不同版本的才子佳人做什麼。”
小道童歎了口氣,收起那本書,多看一眼都要糟心,終於說起了正事,“我那按輩分算是師侄的,似乎沒能查出你的根腳。”
那人笑眯起眼,點頭道:“那就讓他別查了,活膩歪了,小心遭天譴挨雷劈。你以為倒懸山這麼大一個地盤,能夠如我一般瀟灑,在兩座大天地之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對吧?”
小道童終於站起身。
刹那之間,咫尺之地,身高隻如市井稚童的小道士,卻猶如一座山嶽猛然矗立天地間。
崔東山揮手作別,“別想著守株待兔啊,更別打關門放狗的主意啊,我這中五境大神仙的舉手抬足,那叫一個地動山搖,不等你們害怕,我自己就先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