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年未曾與外人言語。
很懷念。
所以陳平安很願意為她破例。
今天打架,先多言語。多多益善,即便隻是多出一句話,能夠幫自己打發掉許多的光陰。
光陰長河近乎停滯之煎熬心境,陳平安是真真再不想經曆第二遭了。
他手中短刀,狹小如匕首,得自北俱蘆洲那場山穀廝殺,當時陳平安被一撥割鹿山刺客設伏襲殺。
一場狹路相逢,凶險廝殺過後,不太相信自己運道多好的陳平安,就讓隋景澄幫著收繳戰利品,其中就給她摸出了這對短刀,分別篆文“朝露”與“暮霞”。事實上不但陳平安和隋景澄起初不識貨,誤以為尋常。就連那短刀舊主的割鹿山刺客女子,一樣不識仙家重寶,之後陳平安是遇到了摯友劉景龍,才被讀過雜書無數的劉景龍道破天機,劉景龍不但按照書上記載,傳授陳平安煉製之法,而且識破其中一把短刀的“真身”,銘文“逐鹿”,正是史書所載的那把“曹子匕首”,而那曹子,正是陳平安打算以後最新化名走江湖的曹沫。
以後無論是去往蠻荒天下,還是重返家鄉天下,對敵一切上五境之下的修士,陳平安會讓對方怎麼死都不知道。
至於那些個死人,能否見到他真容,知曉他真名,得看陳平安的心情。
當然前提是他能離開劍氣長城。
“曹子”曹沫,是那部煌煌史書上的刺客列傳第一人。
且有那三敗之地,最終被曹沫失而複得。
多好的兆頭!
要知道在這劍氣長城的城頭之上,陳平安的的確確連輸過三場。
就當他這晚輩與那位曹前輩沾沾光。總之陳平安保證絕不會讓手中“逐鹿”蒙塵便是了。
陳平安當下右手一把曹子匕首,被正史記錄為“逐鹿”,那麼手中剩餘一把,既然史書無載,陳平安就順著割鹿山,取名為割鹿好了。
先逐鹿,再割鹿!
取名一事。
確實擅長。
賒月說道:“到底打不打?”
隻是今天麵對這個同為年輕十人之一的“隱官第十一”。
賒月確實有些私心。
在桐葉洲薑尚真追殺萬裏,依舊殺她不得,離去之前,“好心好意”與她心聲悄然言語一番,涉及了賒月的大道根本。
好似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讖語。好像隻等她到桐葉洲,來聽薑尚真與她說破。
賒月不善言辭,卻絕不癡傻,當薑尚真一語道,起先並不當真的賒月,隻是聽過之後,她就有了一絲道心悸動,毋庸置疑,確實是玄之又玄的大道所指。
薑尚真的言語,像是一首浩然天下的遊仙詩,像是一篇殘缺的步虛詞。
欲想乘船登青天,須有圓滿補缺錢,且就五湖賒月色,賣酒四海白雲邊。
薑尚真當時沒有言語更多,但是先前言語,多有提及隱官陳平安,看似插科打諢,賒月就想要來這邊碰碰運氣。
不然按照賒月平時的脾氣,豈會對這隱官如此出奇耐心。
要麼早走了,要麼早早動手再早早離開。
隻是如果賒月
事後知道真相的話,說不定會想要以一輪明月砸死那個姓薑的。
因為大道機緣在隱官,純屬薑尚真胡扯一通,他不過是要以陳平安“摯友兄弟”,以及落魄山供奉的雙重身份,當一回月老,為自己找個弟媳。
所以故意將兩個離著十萬八千裏的“同齡人”,硬扯到一起。可是薑尚真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讖語是真,這涉及到一樁桐葉洲的天大秘聞,曆史上曾經隻有玉圭宗的老宗主荀淵以及玉圭宗的半個中興之祖杜懋,知曉此事。
桐葉洲,相傳曾有一棵通天梧桐樹。
有此高樹,便自然會有缺月掛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