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隻能憑借望氣術,看個大概氣象。
謝狗不知用了什麼秘術,看得津津有味。
千奇百怪,紛至遝來。祥瑞神跡,靈寶機緣,應運而生,多如雨後春筍。
北俱蘆洲的天君謝實,乘鸞飛升。
作為陸沉的親傳弟子,曹溶在海上白日飛升。
老龍城的苻畦,剛剛出關,躋身仙人。
桐葉洲這邊,也有返回浩然沒多久的女冠黃庭,無甚修道瓶頸,她莫名其妙就破境了,成為一位道門元君。
謝狗沒來由喃喃一句,“單相思就像牙疼。”
陳平安問道:“又是老廚子說的?”
謝狗埋怨道:“別總是一口一個老廚子,對老朱先生尊重點。”
陳平安笑道:“你也不用拐彎抹角,旁敲側擊,你跟小陌結為道侶,我當然是樂見其成的,能幫的肯定幫。”
謝狗眉開眼笑,笑得很諂媚很狗腿,抬臂做了個手掌攥拳的姿勢,“朱先生說了,關於男女情愛一事,山主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宗師。手拿把掐!”
陳平安哈哈笑道:“仙槎前輩信這個,你也信?”
當年在桂花島,還是少年的陳平安,極少數跟人吹牛皮不打草稿。當時就把顧清崧給唬的一愣一愣。
謝狗問道:“山主好像很怕碧霄洞主?”
陳平安說道:“當然敬畏。何況我這個當山主的,還要為魏羨他們幾個多考慮考慮。說話做事,就拘謹了。”
謝狗說道:“擔心他們是牽線傀儡?那就直接開口說唄,有小陌在,碧霄道友怎麼都會賣你個麵子,是山主覺得求人,臉上掛不住?”
陳平安說道:“如果可行的話,我早就說了,麵子值幾個錢。但問題在於老觀主未必願意接受這個,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我怕適得其反。”
謝狗點頭道:“倒也是,碧霄道友的脾氣確實怪了點。”
不收徒,不傳法,孑然一身,知己寥寥。
又比如蠻荒天下大肆攻伐浩然的時候,硝煙四起,留著不走。
圖個什麼?嫌棄道力太強?故意消磨自身道行鬧著玩啊?
其實還有一個很關鍵的緣由,碧霄洞主似乎對自家山主,比較刮目相看?
謝狗提議道:“山主,反正無聊,咱們不如去隔壁山頭蹭點酒喝?”
陳平安說道:“跟他們也沒什麼可聊的,不還是無聊。”
隻是謝狗已經撤掉了障眼法,陳平安也就由著她,沒有刻意補上遮掩行蹤的陣法。
那邊一個個眼中都充滿戒備神色,荒郊野嶺的,身邊突然冒出倆人,擱誰都緊張。謝狗從袖中摔出一條丈餘長短的五彩綾緞,掠向相鄰山頭那邊,如彩虹跨空,不斷拉伸,貂帽少女走在“橋上”,笑容燦爛,抱拳喊道:“諸位道友莫慌,我與師
兄都是光明磊落的正道人士。”
她已經打好腹稿了,是一個不知名小門派的天之驕子,與師兄一起尋訪同道,順便斬妖除魔,這一路行來,斬獲頗豐……
編故事嘛,誰還不會呢。
唉,山主人呢?
眾人隻見那不知根腳的古怪少女,突然一跺腳,才走到半路就掉頭狂奔,收起那條品相不俗的彩緞靈寶,著急忙慌道:“師兄等我。”
她擁有一種天生的直覺,近似佛家的天眼通,能夠看見大修士的真身、法相等諸多異象,了無障礙。
山那邊的一個模糊青色身影,她哪怕隻是驚鴻一瞥,就已經道心不穩。隻是對方身形一閃而逝,她來不及多看。
但是那個以彩緞架橋的“少女”,落在她眼中,對方就像一尊十六臂女子神靈,蘊含著恐怖的蠻荒氣息,讓她喘不過氣來。
而那個貂帽少女轉身離去之前,分明看了眼自己,點點頭,似笑非笑。
追上已經遠在百餘裏外的山主,謝狗說道:“是個湊合的修道胚子,可惜仙緣差了點,沒能進入宗字頭的名門大派。”謝狗所謂的湊合資質,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地仙起步了。先前聽他們聊起山上事,他們敬若神明的仙長、德高望重的前輩,也就才是兩位金丹,那幾個讓他們
覺得可望不可即的年輕俊彥,所謂的修道巨材,就隻是觀海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