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其中緣由,老嫗隻說猜測是神誥宗某位老祖宗的暗中出手。
大髯漢子和年輕道士覺得除此之外,實在找不出理由。
陳平安從頭到尾聽著,雖然一肚子驚濤駭浪,可是臉色如常。
老嫗臨行前,說是幫陳平安拎了一壇路上買的好酒,兩人便回到陳平安房間,陳平安剛關上門,老淚縱橫的老嫗就要下跪,嚇得陳平安趕緊攙扶住老嫗,死活都不受這一大禮。因為當時在灶房裝酒入葫蘆的關係,陳平安故意泄露天機,所以老嫗知曉一些內幕,生出一些揣測,也不奇怪。
老嫗沒有多問什麼,陳平安也沒有多說什麼。
老嫗隻是在離去之前,掏出一包用絲絹包裹的東西,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輕聲解釋道:“姓秦的淫祠山神金身崩碎殆盡,從此世間便沒了這位禍害一地山水的神祇,當然是天大的好事。我家老爺當時趕緊聞訊趕去,趕在那幫神誥宗仙師到來之前,偷偷撿了秦姓山神的大半金身碎片過來,大小總計八塊,按照老爺的說法,一尊淫祠山神的金身遺物,不該有這麼多才對,想來姓秦的生前也有過一番古怪機緣,不管如何,這些金身碎片可是好東西,可遇不可求,便是一國朝廷密庫,都未必有太多珍藏,陳公子隻管收下,算是我們主仆三人報恩了。”
說到這裏,老嫗又紅了眼眶,“事實上公子的大恩大德,哪裏是幾塊金身碎片能夠償還,隻是宅子如今實在沒什麼家底,我家夫人便為陳公子立起了生祠牌位,懇請公子以後隻要路過彩衣國,一定要去宅子裏坐坐”
陳平安隻得點頭。
老嫗最後悄聲道:“夫人如今相當於半個淫祠神靈,遠觀胭脂郡城的氣象,發現這兩天,每夜總有縷縷陰氣在城中嫋嫋升起,讓夫人心神不寧,還望公子早點出城,不管公子如何神通廣大,老爺經常念叨,修行路上,小心駛得萬年船,莫要事事摻和,哪怕次次有驚無險,可畢竟難免耽誤修行,總是不美。”
把老嫗送到客棧門口,老嫗笑道:“惟願公子遠遊順遂,平平安安。”
從始至終,老嫗都沒有去看陳平安腰間的朱紅色酒葫蘆。
陳平安目送老嫗身影消失於人海,轉身小跑回大髯漢子的屋子,喊上張山峰,陳平安將老嫗發現胭脂郡城內的氣象異樣,大致說了一通。漢子握住腰間刀柄,點頭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先前不告訴你們,是害怕你們兩個年輕人熱血上頭,非要趟這渾水,若真是妖魔作祟,膽敢公然在郡城內行凶,全然不把城隍閣和文武廟在內三尊神靈放在眼中,必然是了不得的大魔頭,以你我三人的道行,說不得給人打牙祭都不夠塞牙縫,不過一國郡城,這麼大的地盤,往往藏龍臥虎,更有高手坐鎮,真要打起來,占據天時地利,未必沒有勝算。說到底,還是要看彩衣國朝廷跟山上關係如何。”
陳平安問道:“距離胭脂郡城最近的江河水神,以及山嶽神祇,大概有多遠真出了事情,他們能夠第一時間趕到嗎”
大髯漢子略作思量,盤算一番,“水神相距此地三百裏,南嶽正神大概有七百裏。隻是彩衣國的山嶽神祇,修為都不會太高,畢竟疆域太小了,遠遠比不得那些版圖遼闊的王朝,恐怕撐死了就是中五境裏的洞府境。”
張山峰皺眉道:“那麼一旦離開山嶽地界,戰力豈不就隻相當於第五境的練氣士”
徐遠霞無奈道:“天地規矩就是如此,沒辦法。”
張山峰問道:“能不能通知一下劉高華的父親,好歹是郡城太守,之前那位駐軍在郡城附近的馬將軍,看著也是修行中人。如果早做準備,說不得能夠讓暗中潛伏的妖魔邪祟知難而退。”
徐遠霞歎了口氣,“並非我嚇唬你們,也絕不是我徐某人貪生怕死,這件事很棘手,且不說郡城那邊一定不會相信,哪怕太守和將軍都信了,願意冒著謊報軍情、事後被摘掉官帽子的巨大風險,火速通知朝廷,那麼你們知不知道,從郡城的消息傳遞到彩衣國京城,再到六部衙門的審核、禦書房的決議,最後到朝廷頒布聖旨,秘密號令山水神靈救援郡城,這期間需要耗費多長時間再退一步說,聖旨下了,附近的山上練氣士,山水神靈都離開地盤趕來,一旦有所風吹草動,郡城給道法深厚的妖魔提前行動,大掠一番,揚長離去,那麼到最後,秋後算賬,算誰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