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靖安

兒子終於回來了。兒子手裏,提著一個鳥籠。籠裏,兩隻漂亮的小鳥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

兒子叫了一聲,媽!王老太還沒來得及應,就聽到籠裏的小鳥跟著叫了一聲,媽!王老太吃了一驚,狐疑地看了看兒子,指著小鳥,結結巴巴地說,暢兒,這是--劉暢笑了,笑得很開心。劉暢說,媽,這倆鸚鵡特別聰明。城裏你住不慣,我又不能經常回來看你,我讓它們陪你來了。你一個人悶了,和它們說說話,就跟看到我一樣。

劉暢扶著王老太,走進屋,把鳥籠放在桌上,對著王老太鞠了一躬,說,媽,你好!

兩隻鸚鵡也跟著鞠了一躬,脆生生地說,媽,你好!劉暢笑著看了一眼王老太,接著說,媽,暢兒回來了。劉暢話音剛落,兩隻鸚鵡頭一昂,也跟著中氣十足地說,媽,暢兒回來了。

好,好!王老太滿臉笑容,說,吃飯吧。鳥兒也說,好,好,吃飯吧。王老太笑得更歡了,轉身去廚房,端飯菜去了。

昨晚,鄰居喊王老太去接電話。電話裏,劉暢說,媽,明天我到鄉裏出差,順便回來看看你。劉暢在縣城工作,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領導,總是忙,一年半載回來一次,板凳還沒坐熱,又走了。王老太不怪他,隻怪自己一進城,不是這兒不舒服,就是那兒不舒服,沒那個享福的命。一聽劉暢要回來,王老太就激動了,嘴唇跟著顫抖起來,話也說得不利索了。說了幾句,劉暢一個字也沒聽清楚,最後她幹脆什麼都不說了。

天還沒亮,王老太就起床,收拾屋子,準備飯菜……當她提著凳子走到院子裏的時候,太陽才懶洋洋地跳上了遠處的山頭。冬天的太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王老太覺得就像自己一樣,身上的熱量隨著漫長的歲月,已經消耗殆盡了。現在的王老太,心裏總是冷,白天冷,晚上更冷。很多很多的夜晚,王老太睡不著,就想過世的老伴,想城裏的兒子……如今,兒子回來了,王老太沒了往日老態龍鍾的模樣,腳下生風,不一會兒就把飯菜擺上了桌。

吃吧,我們娘倆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王老太說。吃吧。鸚鵡也說。可是,劉暢卻有些遲疑。過了一陣,劉暢才說,媽,我還有事。

雷都不打吃飯人,有啥事吃了飯再說吧。王老太臉一黑,自個兒端起碗,氣衝衝地扒了一口飯。

劉暢不情願地坐到王老太對麵,也跟著端起了碗,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劉暢又說,媽,鄉裏的領導還等著我呢,我不去,不太好吧?

你去吧,媽不強迫你。王老太撫著鳥籠說,有它們陪我,你放心去吧。劉暢磨磨蹭蹭地和王老太又說了一些話,最終還是走了。看著他的背影,對著鸚鵡,王老太說,你們就是我的暢兒了。你們就是我的暢兒了。鸚鵡跟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