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三位官職在身的侯爺哥哥和家眷,每日一起用餐的人又少了許多。
這日早餐時,我剛將新煎的蔥油餅端上餐桌,坐在對麵的如初便“哇”的一聲吐了起來。小缺哥哥忙忙起身替她拍背,秦珊則忙著遞上了漱口杯。
“是不是昨夜下雨受了涼?”我擔心問道。
如初含水漱了口,正要開口說話,卻又是“呃”的一聲幹嘔。
“悅兒,你先將這蔥油餅端回去。”一旁的鄧夫人突然說道。
我一臉不解道:“娘,這餅兒才起鍋子,就是要趁熱吃啊。”
鄧夫人皺眉道:“沒見你四嫂就是聞了這個反胃麼?”
我將蔥油餅湊近鼻底嗅了嗅,噴香噴香的啊。我疑惑回頭看如初,卻見她吐得一臉狼狽,小缺哥哥正拿了絹子仔細替她擦嘴。
這邊,鄧夫人又道:“訓兒,你一會兒出門去請個大夫來替四嫂把把脈。”
“好。”鄧訓點頭應承道。
看看鄧夫人,又瞥瞥如初,我隻得懨懨的端了蔥油餅往廚房走。
我前腳剛進廚房,鄧訓後腳便跟了進來。
“你進來做什麼?”我悶悶道。
“你說這餅兒要趁熱吃啊。”鄧訓從我手裏的陶盤裏撿了塊蔥油餅,咬了一大口,邊吃邊點頭道:“悅兒的廚藝真不一般,香鹹酥脆,好吃!”
想著自己初為人婦,想在家人麵前展示一下廚藝,結果竟讓如初聞得吐了,我便有些鬱悶:“早知道該先問問你們愛吃什麼……”
“你做的我都愛吃。”鄧訓兩口吞下一張餅兒,抬手又從陶盤裏撿起一塊。
我瞪他一眼:“別裝出好吃的樣子來安慰我。”
鄧訓聞言笑起來:“四嫂不是因為你的蔥油餅吐的,她可能是有喜了。以前大嫂懷乾兒時,也是這般模樣,一點油腥都不能聞。”
聽了這番話,我心裏一暖:原來他跟進來,就是為了給我寬懷。
早餐後,鄧訓請來的大夫來替如初把了脈,果然是有了喜脈。大家便都高興起來,紛紛給小缺哥哥和如初道喜。看著小缺哥哥眉眼中的喜悅,我也替他開心不已。
在得知如初懷有身孕後,鄧夫人便決定及早送如初回洛陽養胎。於是,留在高密的鄧家子弟也都紛紛收整行囊打包裝箱,半個月後,便都隨著鄧夫人的車駕一道返回了洛陽。
私塾徹底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鄧訓在收到我娘轉讓吉慶堂的那筆資金後,便正式啟動了河堤修築工程,他每日忙碌著勘探、采石等前期工程,總是早出晚歸。
孝期未滿,私塾裏四處是孝禮陳設,沒辦法開課,怕我留在家裏感覺無聊,鄧訓便提議我去將我娘接來一起住。因孝期停了回門禮,成婚這些日子來,我卻還是第一次回門。帶著鄧訓為我準備好的禮品,我興匆匆回家卻吃了閉門羹。
我抱著禮盒折返私塾時,剛從菜場返回的秦珊便問道:“怎麼,蘅姨不在家?”
我搖頭道:“不在。”
“她會不會又是去了陶坊啊?”秦珊突然道。
“陶坊?”
“哦,你還不知道吧,隔壁的裏三巷年前新開了家陶坊,前陣子不但四公子常去陶坊幫忙,蘅姨也經常去呢……”
小缺哥哥也常去?我便急切問道:“那掌櫃的是姓羅吧?”
秦珊點頭道:“是啊,坊名就叫羅氏陶坊。”
“原來羅伯伯也搬來高密了!”興奮之下,我捧著禮盒便往裏三巷跑去。
望著街麵的店招,我一家一家尋過去,最後在巷子盡頭的竹篾店旁看見了“羅氏陶坊”的店招。除了房屋式樣和廣陽門的雜貨街不一樣外,店招懸掛的位置和店麵的擺設,幾乎和當年一模一樣。
我看得心裏一暖,當即走上前去。一走到門口,我便看見羅伯伯正躬身往一個大竹筐裏擺放包裹好的陶器,而我娘手裏拿著賬本在一旁計數。春日明媚的陽光投照在櫃台上的一盆仙客來上,盛放的花朵洋溢著一絲淡淡的香甜。
看著眼前這溫暖的一幕,我停住了腳步。小時候,萍兒姐姐就想撮合我娘和羅伯伯,可卻被我娘拒絕了。羅伯伯如今竟將陶坊搬來了千裏之外的高密,想必我娘也終於被他打動了……
不願意打攪了他們,我輕步轉身離開了陶坊。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希望我娘不再孤苦一人,有羅伯伯替爹爹照顧我娘,我想爹爹在泉下也會高興的。
整日留在私塾裏無所事事,我提出去河堤給鄧訓幫忙,他卻說修築河堤是男人的事,我一個女子去了幫不上忙。聽他這麼一說,我便心下不服,好歹我也是在羽林軍中混過的,搬抬石料不行,做飯打雜總還是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