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律扣下(1 / 2)

崇禎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此時的渾源州已經進入了一年之中最冷的季節,零下四度的低溫讓不少人把自己全身都裹進厚厚的衣裳裏。

若是在往年,到了這個時候大街上一般都是冷冷清清的,幾乎就沒幾個行人,但是到了今年卻不一樣了。隨著渾源州有官府施粥的消息傳出後,周圍各地的流民紛紛蜂擁而至,這些流民不止是山西省境內的,就連陝西也有不少流民湧來,這個流民潮從十月底開始一直延續到十一月,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渾源州就湧來了近十多萬流民。

數量如此多的流民也給渾源州的管理帶來了巨大的挑戰,明朝的官其實是很少的,整個渾源州近二十萬人口,但朝廷任命的正式官員其實隻有不到二十人,剩下的各級官吏衙役其實都是當地官府自己聘請的助手,但也不過是數百人而已。這些人平日裏管理一州之地還勉強湊合,但麵突如其來的十多萬流民,人手不足的情況便徹底暴露無遺。

在經曆的上個月的亂兵鬧餉之後,大市坊的行情雖然有過幾天的低迷,但很快又開始繁榮起來。

今天,在大市坊對麵的一家酒樓下,一群人正圍著一張告示議論紛紛,一名頭戴方巾,身穿青袍的讀書人正一字一句的念著榜上的告示。

“如今流民湧入我渾源州,為安置流民使百姓安居樂業,山西指揮同知嶽大人特招募一批讀書識字之人充為吏員或是胥員。待遇從優,現將其待遇公布如下:掾史、令史、書吏、司吏每月發俸米五石,銀六兩,典吏、提控 都吏、人吏、胥吏、通吏每月發俸米四石,銀五兩。胥員則是每月發俸米三石銀四兩……”

在酒樓上,五六名麵帶風塵之色的書生正坐在臨床的位子上,看著下麵圍著告示的人群神情很是複雜。

其中一名國字臉,膚色有些黝黑的書生對他麵前一個同伴麵帶憂色問道:“三石兄,你真的要決定要留在渾源州當一個低級小吏嗎?”

“這有什麼不好嗎?”另一名個子臉型稍圓,看起來很是溫和的書生舉起酒杯,“滋”的一聲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隨即又提起酒壺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後才笑著說道:“你聽聽,隻要當選成了吏員,每個月至少有俸米四石俸祿五兩。這樣的待遇已經比一個正七品縣太爺的俸祿還要高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而且對方要求也低啊,隻要會讀書識字,會簡單的一些格物學即可報名。怎麼說我至少也有秀才功名吧,當一個小吏我想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可你的前程就要毀了呀!”國字臉的書生急了,一把搶過了對方的酒杯氣道:“三石兄,你是我們當中文采最好的,現在的你應該把心思用到學問上,等候明年的鄉試,隻要你有了舉人的功名你還就有了進京參加會試,一旦能金榜題名你可就是一名堂堂的進士老爺了,你何必為了這點蠅頭小利毀了自己的前程呢?”

“鄉試……會試?嗬嗬……”圓臉書生一把奪回了對方手中的酒杯苦笑了起來:“有道兄,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年了,我已經考了兩次,可每次我都名落孫山,我實在是等不起了,我家老娘常年臥病在床,家裏全靠我家娘子縫縫補補的才能維持,我不能在這樣下去了。一個大男人不但不能養家,反倒要靠一個女人來養活,有道兄,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眾人默默的聽著,誰也沒有出聲。在這個年頭,奉行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人是這個社會地位最尊貴的一群人,可是又有誰知道要供養一個讀書人是多麼的困難。在封建時代供養一個完全脫產的讀書人至少是需要那種較好的中農五代人的積累。再通俗點理解,所謂的寒門並不是指真正的“寒門”,至少得你家院子是有大門的,不是什麼籬笆。

就象現在這位被稱為三石的書生,他的全名叫武清,他的家境原本還不錯,六年前他父親過世的時候留給了他一百畝良田,可是六年過去了,他家的一百畝良田如今變成了五畝的薄田,隻夠他一家勉強糊口,這足以證明這六年來他家裏開銷之大。因此,這一句“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卻是引起了周圍所有書生的共鳴。

一名年紀較輕的書生也歎了口氣,“三石兄說的也正是我想說的!我等十年寒窗苦讀所謂何求,無非就是光宗耀祖,可如今就連鄉試都很難通過,就更別提金榜題名了。所以與其苦苦等著那飄渺的希望,還不如老老實實的找一份差使先幹著,至少不能再讓家裏為我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