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上去,大過年的哭紅了眼睛教人笑話的。”她推開母親,笑著向她揮手,寶藍色羽絨服下瘦弱纖長的身影隱於煙火盛開深處。她吹著寒風,斜靠在公園長廊的圍欄上,看孩童在父母的帶領下嬉笑。煙花盛極一時,光芒萬丈,曆經最美的一刻之後塵埃落定。給要好的朋友發送了拜年短信,關上手機,這個屬於與家人團圓的時刻,她不想有人來可憐自己,這樣的夜,她隻屬於自己。
大年初一的天氣並不晴朗,天空中下著淅淅瀝瀝的雨。藍色撐著傘,走入公墓,在父親的墳前放上一束潔白的菊花,手指撫過鑲嵌在墓碑上的父親的照片。
“爸爸,我來給你拜年,我來陪陪你……”
手撐黑色雨傘,身著黑色風衣,她久久地站在父親的墓前,沒有流淚,她說:“爸爸,你不要覺得孤單,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中午過後,她便踏上渡輪,想回老家去看看。還是這樣的一條路,煙雨茫茫中沒有父親的身影。是啊,父親再也不會站在這裏來等她、接她,再也不會蹲在碼頭為她挑選新鮮的海鮮了!
滿園寂寥關不住,信手推門而入,那滲入骨髓的蕭瑟和寒冷撲麵而來,藍色情不自禁地攏緊衣服,關於父親的一切湧上心頭。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麵對,卻仍是淚如雨下。親情因為生離死別而流離失所,一去不返。
記得父親生前的那最後幾個月,自己在這裏陪他度過,如今一切俱已物是人非。
收回腳步,關上門,她轉身想要離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她的去路,“你,要回去了?”
不承想,在這樣的寂寂寒冬,在這樣萬人團圓唯獨自己一人徘徊於回憶的傷感時刻,她又碰到了秦易!
為何總在最脆弱的時候想起他,並且遇上他?
她記得他們共處的那一晚,她說過讓他不要再來找她。
“我帶著孩子回來,給爺爺奶奶拜年,看到你走進這裏,所以……情不自禁地過來看看!”秦易試圖解釋,卻在看到藍色眼裏蘊含的眼淚時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我無法不管你,藍色!大年初一,看到你孤獨的身影,我抑製不住!我的心快被你給揉碎了,疼!很疼!”
他將藍色擁進自己的黑色呢絨風衣裏,那裏溫暖如春,淡淡的煙草味,讓人留戀並讓人甘之如飴地沉淪!
“除非我死了,要不然這一輩子都放不下你。藍色嗬,讓我照顧你,不要再拒絕我!”
這一刻,藍色願意就此沉淪,她的心裏滴著淚,一點一點的疼痛,沒人可以了解這種痛苦和孤獨;而眼前那如玻璃破碎般的溫柔是一種藥,可以麻痹人的傷痛並帶給人短暫的快樂,那藥的名字叫——罌粟!
她沒法在這個時候抗拒罌粟花妖冶的光芒,明知有毒,可是甘願為之沉淪,隻為那片刻的激越!
這裏是她和他共同的故鄉,這裏的人幾乎個個都認識他們,所以秦易在意識到不妥之後匆匆地推開藍色,說道:“在這裏等我,我去開車,我們回市區去!”
“孩子呢?”
“本來就是讓孩子來這裏住幾天的,她媽媽下午的飛機去韓國!”
“大過年的去韓國?是去旅遊嗎?”
秦易搖頭,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由她妹妹陪著去整容,”停頓了片刻補充道,“臉上的那道疤!”
秦易沒等藍色再說話,便飛快地走向他父母的家,不忘回頭叮囑:“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
她願意等他,如果可以,時光倒回,她還會如過往一般,聽他的話,永遠地等著他,可以等一生一世一輩子!
“秦易,你是在給我希望嗎?我還可以等你嗎?還能等到你嗎?”
回到市區已近傍晚,下了一整天的雨終於停了,秦易牽著藍色的手進了處於第三十二層的頂層旋轉咖啡屋。雖是年初一,卻不曾影響到這家店紅火的生意,一流豪華的裝修和設計,琉璃翡翠般的燈光,暖色布藝,醇香馥鬱的咖啡……藍色局促地走在這個地方,這樣的環境總會讓她滋生出某種視覺上的混淆和思想上的錯覺。
過往的人,衣著光鮮,特別是年輕的女子,妝容精致,穿時下最為流行的看上去價格不菲的皮草和中長靴子,手上拎著LV,身上的香水味是這一季香奈兒剛剛推出的新產品,時尚張揚,即使是矯情,也是理所應當。她再低頭看自己,幾年來一直不曾改變過的清湯掛麵式的長發,黑色羽絨服,深色牛仔褲,白底黑色帆布鞋……
藍色再看秦易,他自信滿滿地和服務生打招呼,經理親自過來為他安排座位,他是這裏的VIP貴賓。藍色扯了扯他的衣袖,怯怯地問道:“他們肯定以為你在大年初一從哪裏撿來一個鄉下姑娘,你說,我是不是讓你丟臉了?”
秦易幫她脫下外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這裏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秦易拉過藍色放在玻璃桌上的手,冰冷的,在他掌心裏輕微一顫。他裹緊她的手,笑道:“你就是我今天從鄉下撿來的啊!但是,一點都不丟臉,我反而覺得好驕傲!”
鋼琴曲如流水行雲一般滑過,藍色靦腆地紅著臉笑,一旁還站著笑意盈盈的經理,藍色想要將手從秦易的手心裏抽出,卻發現,他比剛剛更為用力地將她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