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念不知道所有的愛情是不是都是一種輪回,當你上天入地,當你心力交瘁,當你毀掉一切,當你涅檠重生,你卻發現你得到的,原本就是你當初丟棄的。
甘念想到這些,心苦苦笑了。那時候城市的陽光很好,城市的陽光其實一直都很好,在甘念快樂和痛苦的時候,太陽公公掛在天上,地上的人便感到陽光很好。他們,或遠或近地在她旁邊吃飯、睡覺、做愛,還幹些別的事情。
在甘念上班的途中,會經過一個公園。公園裏有一個陳舊斑駁的白塔,常年沒有名氣地杵在那裏。甘念有一次和俞非登上了那個塔,登到了塔尖。他們發覺這座城市真的很美,不比電影裏的任何城市差。隻是站高了看城市,卻發現城市也不是晴川曆曆的,它還是蒙了藍色的霧靄,有一種淡淡的憂鬱。他們便揀了地方坐著,並了肩,互相問對方如果核戰爭爆發了,喜歡到哪裏去落腳。
俞非說喜歡住在杜鵑花的花心裏,那裏肯定是甜而美的:甘念說要躲進香溪的汩汩聲中,跟香溪的汩汩聲飄到很遠的地方。甘念說到這裏,就想到她跟他要去的地方,如此不一樣,她終歸是要跟他天涯永隔啊!是自己跟他本來就沒有約定,所以歸隱的方式,才會不同。
甘念想到,就沒有把這個問題深說下去。
後來,甘念就告訴俞非她想在家裏開一個工作室,做SOHO一族,做自己的老板。俞非就說你要想好,要耐得住寂寞才行。甘念聽到,卻突然悲從中來,她說,恰好是寂寞,才能醫好我的寂寞啊。俞非聽了,卻好像有點聽不懂。甘念看他在陽光中透明的薄耳朵,像蜻蜓的雙翼,仿佛就要展翅飛翔。甘念就望了俞非的耳朵,心裏對他說,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你給我的快樂有多高,你給我的絕望就會有多深!甘念心說,你還提什麼寂寞的問題,真是可笑啊!那個俞非沒有聽到甘念的心聲,卻聽到他的手機響了。俞非打開手機蓋子,看到屏幕號碼的時候,臉上便有了一種慢慢向中間收攏的感覺。甘念看到,甘念便知道了是誰的電話。她轉過頭去,重新看腳下的城市。她覺得城市蒙了藍色的霧靄,有一種憂傷的美。
後來,俞非通完了話,就跟甘念商量要走。甘念說,既然你有事,我們就走吧。甘念走在了俞非的前麵,腿有一點麻。
下白塔的路,是彎曲的僅容一人通過的樓梯。甘念小心翼翼走著,走著,卻終於還是摔倒了,不可挽回地摔倒了,扭了腳,扭到很痛的地步。甘念便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哭得驚天動地,竟無聲無息。
俞非想扶她起來,她卻掩了麵,向他擺手,再擺手。她不要他扶她起來,她要他走。並且,她不看他,不看他的臉在空氣中,是什麼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