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砂
每個傍晚的六點半,通往市區的最後一班公交車總是準時地出現在這個小站旁,捎上在這兒等候的一男一女,然後繼續奔向前方。小站位於開發區與市區交界的位置,車上坐的幾乎都是家在市區而工作單位卻在開發區的人們,忙碌了一天,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倦意。
幾乎每天,人們都會看到這個小站上的一男一女,雖然這個車站上隻有他們兩個,但他們好像從沒說過話,哪怕隻是打聲招呼。在這樣一個忙碌、浮躁、生活節奏越來越快的城市裏,人們已經習慣了用漠然與心靜如水來打發自己的日子。
一天,單位上搞了個小活動,他提前一小時下了班。來到車站,一輛車正好駛來,他愣了愣,沒動,車又開走了,說不清為什麼,他已習慣了乘末班車。
他不知道,在此之前,她也曾有過這樣的舉動。這樣的事,她不說,他不知道;他也沒說,她亦不知道。
初冬,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大地裹了個嚴嚴實實。小站上,兩個人冷得直跺腳。終於,開往市區的最後一班公交車到達了,可是車上擠得滿滿的,車從他們麵前駛過,並沒有要停的意思。
突然,他像離弦的箭一樣,飛身躍到車前,伸開了雙臂。
“找死啊!”司機猛踩刹車的同時大吼了一聲。
“你缺德,把我們倆扔下想凍死我們啊!”他的聲音比司機還大還衝,司機瓶無奈,隻得打開了門,他拉起她的手擠上了車。
“請放開。”車廂裏,她小聲嘀咕了一句,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握著她的手,臉一下子紅了。
由於路滑,車不時走走停停,他站在她身後,當他們的手無意中又碰到一起時,他忍不住又握住它,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車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市區,下了車,他仍然不想鬆手,他問:
“如果一起吃晚飯有人會反對嗎?”她笑而不語,於是那一次,他們第一次有了隔著餐桌彼此近距離對視的機會。
一個周末,她順理成章地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他的住處。她喜歡躺在他懷裏和他一起看球賽,而他也喜歡每個清晨看她熟睡中的笑臉,喜歡哼著小曲兒給她準備早餐,喜歡每個周日不用鑰匙便能打開家門時的感覺。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漸漸地,她知道了他有過妻子,兩年前跟一個外商走了,他也知道了,她為改變自己的命運,曾經做了和正在做著怎樣的掙紮。
生活就這樣悄然繼續著,一年後的一天,一紙入學通知從塞納河畔姍姍而至。他幫她整理著行李,把她送到車站,她要從那裏北上,然後飛向另一個國度。
她拖著行李一步步地向站台裏走,他的心裏突然湧起太多的不舍,他想,他們的關係或許就如同曾經一起乘坐的那輛公交車一樣,到站了,便要分開了,而途中,他們隻不過是用彼此的氣息抵擋了一下心靈的荒蕪。
她拖著行李一步步向站台裏走,心裏突然湧起太多的不舍,她想,如果十步之內他喊一聲自己的名字,自己一定告訴他自己有多愛他,可是他沒有,她的心漸漸涼了。
看著她拖著行李一步步向站台裏走,他的心裏突然湧起太多的不舍,他想,如果十步之內她回一下頭,自己一定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可是她沒有,他的心漸漸涼了。
秋日的天空下,人群行色匆匆,沒有人知道,曾經有兩個人,他們深愛著對方。曾經,他們離幸福隻差十步。
十步並不是個遙遠的距離,遙遠的是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行動是在成全對方,每個人都不肯為了愛,向對方低頭,把心中的感受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