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我昏昏睡去，再醒來時，他已不在帳內。我默默流著淚換下被撕爛了的衣服，從枕邊的包袱裏拿了新衣換上，跌跌撞撞地從榻上勉強站起來。
“雪鳶，”正巧此時他衝進軍帳，“雪鳶，援兵到了。”
我再也無法相信他臉上的笑容。委屈與嗔怒的心態趨勢我將手中被撕成爛布條的衣服攢成一個團，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拽到他臉上。
我也流著淚回以他一個輕蔑的笑容，“恭喜了，周將軍，我們後會有期。”
“雪鳶，雪鳶……”
我衝出帳子，任憑他在身後不停地呼喚。我強惹著渾身快要散架般的酸痛，跳上小白，從後山取道向代國奔去。我走，不是真的因為此事而恨他，而是因為援兵到了，我知道他不會再有危險了。這樣，我也走的安心了。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重華殿，娘娘立刻起身迎了上來。
“怎麼樣？還好嗎？”娘娘緊緊握住我的雙手，關切地問。
“援兵到了，他安全了，一切都很好”，我虛弱地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回以娘娘的關心。然而她卻盯著我紅腫的雙眼不放。
“雪鳶，你怎麼了？”她的“責問”中透出心痛：“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你受傷沒有？”
“回娘娘，奴婢…好得很”，我強忍住眼淚，用顫抖的聲音回答。
“好得很？你確定？”，她不斷地追問，想從我的口中摸清事情的真相，“我讓她們去備水，一會兒你洗個澡，先去休息一下。”
我明白娘娘是想借此看看我身上到底有沒有傷口，卻也不好回絕，便默默地點頭答應。
什麼都逃不過娘娘的眼睛，即使透過雲騰霧繞的水汽，她也能看出我身上傷口倒是僅有區區幾處，且都不打緊，可是潔白如雪的軀幹上卻莫名的多了許多抓痕。
她沒有向我發問，並不代表她不明白這一切，隻是她不願意再次挑起我的痛苦記憶來傷害我罷了。
沐浴更衣，我便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我輾轉反側，一閉眼，就會出現那可怕的一幕幕。
此後一連幾天，我每晚都在做惡夢，有時候午夜驚醒，才發現自己早已淚痕滿麵。
果不出我所料，函穀關解圍，擊潰圍追堵截的漢兵後，宮中接連傳來捷報，說周亞夫率兵長驅直入，直搗長安，漢兵潰不成軍，他和將士們不幾日就占領了漢宮。更值得欣慰的是，他們竟已然擒獲所有呂氏宗族的人，還活捉了萬戶侯劉章的夫人呂魚和呂魚的母親。
娘娘本來聽了這稟報萬分欣喜，直到那小卒說道：“漢宮嬪妃、宮人、舍人等皆安置妥當，隻是張嫣張太後願與偽朝共存亡，便在建章宮自縊了。”娘娘驟然收斂笑容，不覺眼圈紅了，我能聽見她的心裏正在痛苦地呼喚著嫣兒，我能聽見那撕心裂肺的聲音。
我猛然一抬頭，心裏一驚，發現代王正注視著娘娘，娘娘也自是聰明人，用不得我使眼色，便回過神來。
“代王下一步作何打算？”娘娘察覺代王對張嫣一事起了疑心，立刻岔開話題。
“漪房，你和張太後到底是什麼交情？”不想代王這次一定要將此事追問到底，他深邃的雙眸死死盯住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