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也好,即便沒有那些阻礙,我這三年裏也無法與他成親,何苦要耽誤他呢?納蘭姑娘的才情,便也是配得起他的。”是了,京中有誰不知明相府上有雙才,長兄納蘭容若堪稱京中第一才子,小妹納蘭慧嫻也不遑多讓,一首《鷹》便讓人印象深刻:
勁風凜凜縱秋鷹,玉爪金眸正橫行。原草初凋眼更疾,飛來一擊鳥皆驚。
當初自己拜讀時,也不禁為之讚歎,更何況那個人呢。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曾經的美好,如今卻一層一層地撕裂彼此的心,語兒沒再出過姚府,塞楞額也未曾前去尋找。累了麼?倦了麼?還是,就這樣放棄了?京城的寒冬沒能刺激塞楞額逐漸麻木的心,或許,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段情。
“哥,瑪爾琿跟我說,你與納蘭姑娘訂親的事,已經成了。”塞布禮看著整日懨懨的人,這句話猶豫了許久還是說出了口。畢竟,再殘忍的事實,當事人都有知道的權利。
“唔,成了?就這麼輕易訂親了?就因為她是明相的千金,就因為她符合阿瑪的要求,就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可以成親,所以輕而易舉地便一錘定音了。嗯?”大悲大喜真的好難,原以為前世裏的經曆足以令他看透,卻不想再一次心傷了。
原來,每一次的嚐試,都有失敗的風險;原來,每一次的動心,都有受傷的可能。原來,他還是那樣傻,遇到心動的,總還想要努力一回。
“哥,你沒事吧?你這個樣子,有點嚇人。”塞布禮看著塞楞額漸漸猙獰的臉,竟生出了一絲陌生。
“我沒事,瑪爾琿有沒有說,何時成親?”既然到了這一步,便隻得改變戰術,無謂再去糾結能不能求得眾人諒解了。他要那個女人做他的妻子,便一往無前就是了。其他人,無妨,無謂。
“呃,聽說納蘭姑娘未曾到出閣之齡,約莫著再候個兩年光景呢。”兩年,會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清。
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臘月盼春風。塞楞額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去等,,等自己想清楚,這條路,究竟要如何走下去?
是認命,還是掙紮?
正月十五上元節,塞楞額無心流連於官場裏的阿諛奉承,除了皇上的設宴,其他一概遁了。獨自一人晃蕩在京城熱鬧的街,火樹銀花,人山人海,被推搡著退到了路旁。塞楞額發現自己連氣都生不起來,苦澀地抽動了嘴角,繼續漫無目的遊蕩。
“小姐,你慢點呐,這街上到處都是人,可別給衝散了呢。”明相府的丫鬟漣漪緊緊拽著小姐的衣袖,生怕萬一出了岔子,後果不堪設想。
“漣漪,跟你說了好幾回了,別那麼膽小。能有什麼事呢?再說了,不是還有大哥在嗎?”納蘭慧嫻假意蹙眉,又開始了對丫鬟的說教,望了眼身後走來的納蘭容若,扯出袖子,揮了揮手,“大哥,你快些啊!前麵猜燈謎就要開始了呢,遲了可就可惜了。”
聽到小妹的召喚,本來還是閑庭信步的納蘭容若也不免加快了步子,寵溺地說道,“你喲,怎還跟個孩子似的,不管不顧的。瞧把漣漪嚇的。”嘴上雖是教訓,可卻是滿滿地將小妹護在了身前。
努了努嘴,納蘭慧嫻倒也習慣了大哥的這番說教,不以為意地挽住了容若手臂,輕輕搖晃了幾下,“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大哥,今天是上元節,古人尚且如此,何況咱們呢。”說罷,便拉扯著大哥奮力向人潮湧去。
“沁兒,前麵人怕是有些多了,咱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遲了恐怕姐姐要擔心了。”被沁兒硬拉著出來散心的語兒看到前麵如潮的人海,起了退怯的念頭。看著妹妹一門心思往前闖,不得不出聲阻止。
“二姐,別啊,如今你不去報國寺,平日裏也不願意出來走走,難得今日上元節,你就開開心心地過一回吧。”正在興頭上的沁兒哪裏肯聽勸告,雖說出門主要為了讓二姐散心,可如此熱鬧的日子,她實在是不願意錯過。
猜燈謎處已是人滿為患了,納蘭兄妹好不容易擠到了第二排,還未站定,不料後麵的人群推搡,納蘭慧嫻一個不穩,便俯向了前方。原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一個堅硬的背脊或是厲聲斥責。慧嫻已經提前閉起了眼,孰料感受到的卻是一個柔弱的肩膀,在這樣的寒冬裏,竟讓自己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這位姑娘,真是抱歉,沒撞疼你吧?”還未待起身站穩,便開了口,生怕自己傷著了那柔軟的小身子。
“唔,我。。。。。”突如其來的一撞,一個人的重量就這樣疊加到自己身上,沁兒一時失了神。本想回頭看個究竟,不想竟見到了一副傾城之貌,叫人離不開眼。水色的雙眸清澈見底,不失明媚,可身上分明又有著一絲淡淡的冰冷。“沒事。”楞了會兒神,才將這兩字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