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兒,夕兒,你等等我。”青梅時節,蕭條的桃花林中,兩個翩躚的身影追逐著,不時傳來宛如黃鶯般的美妙音色,讓林中鳥兒也黯然失色。隻是這聲音卻越來越遠,恍惚之間讓人抓不住,腳步好吃力,想要加快些,卻始終用不上勁。
“醒醒,夕兒,你怎麼了?”身邊有人輕輕地在推搡,念夕的意識漸漸明晰,兩個聲音交替纏繞耳邊,忽近忽遠,讓她分不清虛實。
“夕兒,快醒來,莫讓夢魘著了。”溫熱的手掌附在額頭,念夕一把握住,胸口起伏不止,雙眼仍是閉著,頭腦卻已開始清醒。
“我又做夢了?”睜開眼的人,無力地開口,這已記不清是第幾回了,也許這個夢境就要一直這樣糾纏著她了。
“夕兒,有些事,終究是過去了,無論如何,咱們都要學會放下。”身邊的人溫柔地摟住念夕,滿含憐惜的眼,一刻不曾離開過她的臉龐。
念夕和雲嬪已經落腳此處將近月餘,路上的奔波漫長得超出她們的想象,長到讓她們以為這條逃亡之路沒有盡頭。當滿身風沙的她們憑借著一把牛角刀找到收留之人時,眼中才有了一絲輕鬆。
念夕似乎從逃出京城後就沒能從那段慘烈的回憶中抽離出來,不時地沉浸其中,甚至午夜夢回時都能哭醒。比起那時,現在的她已經算得上好的,至少,情緒還能控製得住,至少,進食已經正常。可這在雲嬪看來,還是不妥,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對兩人都是無盡的折磨。
“雲兒,我也很想忘記,希望可以過上平靜的生活。可是,我總也忘不掉,我想忘,可是我做不到。”念夕坐了起來,雙手抱膝,說著說著就把頭靠在了膝蓋上,情緒很是低落。
旁邊的人跟著歎氣,似乎離開京城的前三日,是她們這一生都無法磨滅的印記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多到讓她們還來不及一一細想,就這樣被推著往前走,直到被塞楞額送到了出城的道路上。
“念夕,雲,雲姑娘,這一路,途上多有險阻,我能做的也就隻有那麼多了,一路珍重。”塞楞額獨自一人在城外接應,當她們被人秘密送來時,就看到他負手而立,身後還等著一輛馬車。
接過他遞來的包袱,沉甸甸的,想必是不少銀兩,再見到他從腰帶中掏出一把小小的彎刀,送到念夕麵前。
“這是我在回部打仗時,一位友人所贈,許諾他日如有事相求,可憑此物相認。普天之下,莫非黃土,除了京城,恐怕也沒有多少地方是安全的了。為了日後的安穩,也就隻有塞外可以安身了。”塞楞額的眼中多少流露出一絲掛念,卻還是果斷地替她們選擇了逃亡路線。一路向西,奔襲到荒涼的天山深處,也許隻有這樣,才能徹底逃脫那人的掌心。
“塞楞額,你的大恩大德,念夕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念夕真的千言萬語也無法表述,若是可以,她願意一生為奴來還恩。
“不必謝我,當初答應你,我也有自己的考量。隻不過,今日得見你們的幸福,我也很欣慰。若是你真要感謝,就替楚嫣姑娘好好活下去。”塞楞額不喜歡這樣的場麵,送別已經夠讓他難受的了,還要在這裏謝來謝去的,這筆賬,是永遠算不清了。
“我明白。”念夕的淚流滿了臉龐,未施粉黛的臉蛋兒很是蒼白,許是這幾天來的變故讓她亂了陣法,很容易就會出神。此刻聽塞楞額提起楚嫣,心就沒來由地揪痛。
昨日暖風閣裏的那場火,燒掉了她和楚嫣多年的心血,也燒斷了她和楚嫣的情感牽扯。她和雲嬪被軟禁在宮中時,已能感到危險壓近,她們甚至做好了共赴黃泉的打算。怎料,看似普通的夜晚,祁公公前來,還帶來了兩名宮女,頂替了她們的身份,爾後她們就換了宮女妝容,摸索著出了小院。
巍峨的宮牆,仍是無法逾越的屏障,走在前麵的祁公公不曾多話,隻不時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她們。待得看清一輛馬車停在前方時,她們眼裏的吃驚在祁公公手中燈籠的照映下無處躲藏。看著祁公公從等候在那處的小太監手裏接過令牌,兩人相視一笑,這才真切感覺到:也許真的能逃出這紫禁城了!
“車中何人?”守衛的將領很是負責。
“回稟大人,小人奉了大阿哥之命,前去取雲嬪娘娘想要的名琴,明日要為皇上演奏。”亮出令牌,雖說理由不算冠冕堂皇,可後宮之事,越是模糊就越是可信。
“放行。”守衛將令牌翻來覆去檢查得仔細,確認是真的之後,大手一揮,城門終於開了。
“噓!”念夕忍不住地激動,好想對身邊人說一句歡喜,卻被急忙止住了話頭,雲嬪搖頭示意她不可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