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慢慢墜落,似血一般染紅了半邊天。
九州城內依然熱鬧無比,城內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畢竟作為周國都城,宵禁要到淩晨時分才會開啟,此刻正是要到華燈初上的時刻。
在九州城內西邊有一處高山,叫做寒煙山,若是從站在九州城中心朝著西邊望去的話,恰巧可以看見寒煙寺遮擋住了大半部分夕陽,整個山頭都在夕陽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輝。
古語有雲:‘姑蘇城外寒山寺。’
而寒煙山上有一座寺廟,與寒山寺有著一字之差,乃是叫寒煙寺。
由於周國並不是像梁國一樣,以佛立國,甚至還有有一點排斥佛教,所以說寒煙寺在大周國的地位並不高,從他們那已經生鏽的銅門之上便可以看出來。
整個寺廟外表看起來有著一絲破舊腐敗,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座寺廟,能夠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這是十分矛盾的。
此刻在寒煙山下有一人影,罩在黑袍之內,瘦弱的身軀略微有點佝僂,正在匆匆的朝著前方走去,不時回頭張望一番,十分謹慎。
他的前麵隻有一條路,那便是上山的路,通往寒煙寺。
上山的路有點長,也有點崎嶇,可這位黑袍人隻用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便來到了寒煙寺門口。
他將右手放在已經生鏽的銅鋪首之上時,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隻聽見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右手緩緩的抽了回來。
黑衣人摘下了罩在頭上的黑帽,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容,如果除去右臉頰上麵的那一條足足有一寸多長的疤痕的話,也會給人一種慈祥和藹的感覺。
同時他的左手從黑袍之中探出,手上竟抱著一個嬰兒。
嬰兒麵色紅潤,雙眼緊閉,看樣子是睡著了,粉嫩的嘴唇不停的一動一動,不一會便有唾液從裏麵冒出。
黑袍人的眼神看向這個嬰兒之時,原本略帶猙獰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孩子啊,苦了你了,若你有一天知道真相的話,不要怪你的忘爺爺,也不要怪你父親,他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若可以的話,忘爺爺我也隻希望你能做個普通人,平平淡淡的生活著,修道一途步履維艱,一不小心就是個生死道消的下場啊。”
忘水川低聲自語,說著說著聲音竟有點哽咽,渾濁的老眼之中也有了一絲透明。
若是被熟悉他的人看見這一幕定會驚訝萬分,忘水川這麼多年以來,跟隨者鎮國將軍陸天文南征北戰,斬落的蠻夷的頭顱不計其數,何其鐵血無情,如今卻眼眶濕潤,真是讓人想不到。
他從嬰兒的懷中拿出一把長命鎖,鎖是用純金打製,富貴無比。
仔細看去,鎖上麵有三個小字:‘陸瑾瑜’
看來這個嬰兒是叫做陸瑾瑜了。
忘水川用他粗糙無比的大手在長命鎖上麵不斷地摩挲著,似乎要用指尖永遠的記住那三個字的輪廓形狀。
“小公子你還記得嗎?當你第一次能夠揮動雙手的時候,沒想到竟是一巴掌拍在了你爹的臉上,啪的一聲真是清脆無比啊。”忘水川說著,眼神中帶著追憶,竟是笑出了聲音來,笑聲雖然沙啞無比,可任誰也能聽出這是發自真心的。
隻不過當忘水川再看向緊抱在懷中的陸瑾瑜時,想起如今卻要狠心將他拋棄在這裏,眼中的淚水一下子順著臉龐滾落了下來。
笑聲中帶著淚水,若是有人看見的話,相信心中定會說一聲老瘋子。
過了許久,忘水川終於止住了笑聲,也止住了淚水。
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陸瑾瑜,將陸瑾瑜胸前的長命鎖貼在了他的胸前,裹緊了一點繈褓。
做完這一些之後,將陸瑾瑜緩緩的放在了寒煙寺的門口。
仔細看去,忘水川的雙手在緩緩顫抖著,可以想象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心中是有怎樣的掙紮。
看著陸瑾瑜不斷咬動這粉嫩的嘴唇,忘水川心中突兀的一顫,雙手再次伸出想要將陸瑾瑜再次抱起。
可是當他的雙手伸到半空的時候又停住了。
忘水川眼神中閃過掙紮之色,又似下定決心,掙紮之色盡褪,回複了以前的冷酷無情,抽回了留在半空的雙手,不再猶豫,轉身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隻是在空中帶起幾滴淚水。
夕陽將忘水川的背影拉的好長好長,可是最終還是離開了陸瑾瑜,也許是永遠的離開。
秋風微涼,寒煙寺上突然吹起了一陣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