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慘的人生,就不能來點反轉嗎?(1 / 2)

乍一看,坐在露天咖啡館的椅子上的女孩子其實挺漂亮。走進了仔細端詳,會發現端正溫婉的輪廓下,斜披的長劉海雖然盡力梳得很服帖,但是發質發黃,有經驗的理發師無需觸摸,一看就知道頭發的主人基本沒有怎麼護理頭發。挺翹的鼻子,迷惘的神情中,長睫毛微微撲閃,等她緩緩轉過頭來,黑眼圈卻明顯的破壞了美感。粗糙的皮膚,蒼白的臉色,還有一身廉價的普通的衣服。成日出沒在高檔咖啡館的富家子把眼神從這個女人的臉上移開,繼續尋找其他目標。心中納悶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家咖啡館。不知道自己被打量了的周羲和看著不遠處,玻璃窗裏正在喝下午茶的幾個女孩子,數層的糕點架上麵擺滿了色彩絢麗的各式小點心,西裝筆挺的英俊的侍者端來茶水,優雅的倒在女孩子們麵前纖細精巧的骨瓷茶杯裏。那些女孩子無一不是美麗華貴的,端起茶杯的手細膩白皙,捏住手柄的彩色手指甲綴著亮閃閃的水鑽,為了不讓杯子碰壞精心花了幾道工序,用了三種口紅,唇彩塗出來的咬唇妝,小心翼翼的嘟起亮閃閃的水潤的嘴唇。巧笑倩兮,仿佛世間完全沒有煩惱。羲和垂下眼睛,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林珍妮一邊走來一遍對羲和道歉。“沒關係,我沒等很久。”羲和微微笑。“媽媽非得讓我幫忙選項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挑剔。”羲和笑了起來,又想起有時聚餐,珍妮沒有哪頓是不叫廚子換菜的。其實本來不是出於惡意,隻是她早已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麼不好。這就是他們的生活。“你換發型了誒,變漂亮了。”羲和看著珍妮說道。她把頭發剪短了,染成了淡金色,稍微燙了一下,襯著她單純的大眼睛,像個洋娃娃。“我覺得金色的短發很適合我的圓臉哦,也比較顯白。”“你已經很白了。”羲和知道她每天得敷至少兩種麵膜。“哈哈,對了,周五我過生日,你一定要來哦。”“我。。。”羲和想說她還得找工作。“Comeon,我們寢室就我們兩個還留在B市,來嘛,不然誰陪我呢?以前你們可都是陪我開Party的。”珍妮作祈求狀。是了,通常她過生日之前許久就會每日念叨,寢室的女孩子們需得早早的為她想盡花招,無非是午夜蛋糕,收集一百個祝福短信之類的感人的慶祝方式。她做慣了眾星捧月的公主。雖然她大多數時間都住在家裏,但是對寢室的室友們還是很慷慨的,買來昂貴的窗簾,廁紙,空氣清新劑等日用品做公用,室友生日會送昂貴的珍珠項鏈和限量版香水。嬌氣歸嬌氣,卻沒有惡意。隻是讓人覺得她單純過頭。“我盡量趕過來吧。”“太好了,一定要來哦,會有很多帥哥哦。”珍妮眨眨眼。“嗯,好的。”“你找到工作了嗎?”珍妮問道。“還沒有,實習期快到了,現在的律師事務所不會繼續待下去。”“不怕的,你可是過了司法考試的。原想著學法律不需要學高數多好啊,結果要考司法考試,真是變態啊,那題目難得,天啊,殺了我都過不了,我再也不會考第二次了。”珍妮用雙手捂住臉,一個勁的搖頭。確實,羲和也是累死累活才僥幸過了考試,死記硬背的書有半人高,看完這本又忘了那本,考起來又像是做智力題。“慢慢來吧,在小律所裏打兩年雜,慢慢的就能自己接案子了。或者去考考公務員吧。”羲和心裏清楚,當初選了這個專業就是個悲劇,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名校,其他學校的法學畢業生基本都隻有這條路可走,人太多,難學,能去的地方實在太少。和電視和電影裏演的完全是天壤之別,畢竟法係不同,就算家裏有錢去留學,大部分英語國家都不招這個專業的中國研究生。至於考公務員,羲和隻是說說而已。“晚上我們去吃壽司好不好,我新發現一家壽司館很不錯誒。”珍妮說。“不了,我晚上還要整理一份資料呢。”羲和想了想,撒了一個謊。珍妮請客都是些豪華飯館,羲和總不能回請她麻辣燙吧。告別了珍妮,羲和獨自走了許久。這座城市下著點小雨,已經是深秋了,穿過街道的風帶著淩冽的寒意。這是一個繁華的城市,十字路口總是有擁擠的人流。嬌小的羲和走在人群中間,偶爾被行色匆匆的行人碰撞一下,更加顯得弱小無力。羲和拐進一個簡陋的小巷子,在繁華的都市大概都有這樣的巷子,就像有像她這樣渺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這是學校的後巷,有家麻辣燙店,幹淨,好吃不貴,份量足。脆脆的炸豆皮,燙得剛好的青菜葉,酥香的炸蔥皮,紅油,香芝麻,一碗下來,是能填補所有空虛的饜足感。這是她的小小快樂。羲和在學校的時候常常在這裏吃,但是她畢業後從沒來過學校。因為怕遇到不該遇到的人。偏偏怕什麼,就來什麼。羲和吃完東西,穿過街道去坐地鐵,路過一扇臨街的玻璃窗,一抬眼,正對上某個人的眼睛。那是一家西餐廳,餐桌上的兩個人籠罩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男孩子小心的拿著紙巾去揩女孩子的嘴角,滿臉寵溺。那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笑的那麼開心。一頭浪漫的卷發在燈光下熠熠發光,她穿著一件淺粉色的兔毛皮草,襯的肌膚如雪。那麼美麗,那麼耀眼。就在這一瞬間,宮楊也看到了她。驚訝,然後收回手,看著她。羲和驚慌的低下頭,加快了腳步。他也沒有追出來。是的,他們是分手的戀人。鬧了許久,筋疲力盡才分手的戀人。對她這個麻煩,當然是能有多遠躲多遠。宮楊是羲和在大一的自習室認識的男生,他坐在羲和的對麵,長了一張耐看的臉,羲和有時偷看他,被他抓個正著,滿臉通紅的趕忙低頭看書。直到有一次不小心又被抓到了,他衝她粲然一笑,然後問她有沒有草稿紙,羲和手忙腳亂的找出草稿紙給他,一來二去,在路上遇到,宮楊就會找機會和她說話,請她吃飯。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了。彼時,花前月下,也是有過好時光的。一直到大二,新生入校,宮楊在學生會做事,每日都很忙,忙得一個電話都沒給過羲和。羲和在他手機裏發現學妹答謝他請吃晚飯的短信。吵吵鬧鬧,冷戰,分分合合。在學妹的空間發現他殷勤的留言和評論,發現他花錢入不敷出,發現夜色中的校園走過手挽手的兩個人。他說是她的錯,說她不關心他,不為她考慮,說她的著裝,說她的發型,說她的懇求和悲傷多麼做作,說她不忠實。明明是先背叛的那個人,卻把一切過錯都推在她身上。羲和向來倔強和驕傲,於是她把一切過錯都歸結於自己的倔強和驕傲,她決定放下自尊,去挽留他一回。結果,不過是把尊嚴送給別人踐踏。羲和一度非常抑鬱,甚至有過自殺的念頭,被宮楊知道,表麵上好言相勸,不耐煩了便說她在演戲,不如去死好了。不如去死好了。三個人糾糾纏纏一直到大四,然後畢業。宮楊其實沒有那裏好,隻不過若是當一個男人摟著自己,對女友說,我隻喜歡晶晶,我隻要她,我從沒愛過你。不論前女友要死要活的挽留,還是要在一起。就算天崩地裂還是要在一起。算是能滿足一個女孩子所有的虛榮了吧,也不得不讓人產生真愛的錯覺。這樣的愛情,真是,夠浪漫的。也像空中樓閣一般虛幻。磨難倒是給了羲和智慧。羲和有時候想,若是早就放下,或許當他們在路上遇到,羲和無視的走過,宮楊還是會像第一次分手時那樣站在原地,回頭注視她離開吧。錯就錯在,羲和被他所謂的深情所騙,回頭又去找他。若不是自己的心不夠狠,就不會有三年最美好的時光付諸悲傷。三年,羲和經曆了太多,終於也放下了不甘,再無眷戀。其實,早就不愛了,不是嗎?羲和麵無表情的回到自己租的小屋,畢業之後羲和在這住了三個月,與一對情侶合租。上廁所的時候,隔壁的女租客常常跑來推門,推不開,發現有人,便很不高興的“嘖!”的一聲,好似羲和搶了她的廁所似的。女租客年紀不小,與羲和一般大,似乎高中畢業就沒有讀書,整日呆在家中上網,生活用品卻很講究,樣樣都用好的,也喜歡處處和羲和比較。原本他們都用小袋的洗衣液,羲和為了方便買來大袋的,隔日隔壁女孩便工工整整的擺一袋更大的在自己的洗衣液旁邊。總之,就是處處都想著法子要壓羲和一頭。羲和原本也是無所謂的,隻覺得若是女子不讀書,也不出去工作,內心多少要狹隘一點。隔壁女孩同居的男朋友也沒念大學,早早的就出來工作。他們從不搞公共區域的衛生,羲和總是抽空打掃,有一次太忙忘記了,玄關處愈發顯得髒。忙得渾身疲憊的回來,隔壁女孩子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責怪,指責羲和從不搞衛生。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和人打架,人家男朋友冷著臉抱著手站在旁邊,幫著腔說羲和這種剛畢業的大學生不懂得做人。嗬,這世道。房間簡單,幾乎可以說沒什麼家具,羲和疲於奔命,想著無非是個臨時的棲身之所,也沒什麼心思布置。一切都是冰冷的,無情的。真不想成為那種與人攀比誰用的洗發水更好的人。人生就不能有些反轉麼?羲和躺在床上,蜷縮著,抱著被子,把臉深深的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