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族的後山，隻有那一處瀑布，是楚列他們常留之地，不過此時的瀑布，卻早已斷了流。
楚月靈坐在瀑布旁的石壁上，目光看向遠空昏暗欲墜的星辰，不知在向著什麼。
雪花稀疏，就像零落的花瓣，帶著旋兒，一片一片，以各自的軌跡，或快或慢，或近或遠，緩緩地落下。
夜半的氣溫已然極低，人口中吐出的氣息不多時就會凝露結冰，然而此時在瀑布邊的二人，卻對這份寒意毫不在乎。
山中的雪不像平原一般，軟糯潮濕，它更像是一片片冰晶，幹燥而冷漠，墜落時，在寂靜無人的時候，還會發出一絲絲細微的聲響。
一片雪花落在了楚月靈的臉上，轉眼間就融化成了一滴水珠，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似乎是驚醒了正在發呆的楚月靈，她的手高舉了起來，臉上浮現出明媚的笑容，接下了一片又一片下落的雪花。
“……我一直覺得，我的世界就像一場雪，隨處灑落，任意飄零。”
“總感覺現在的這一切，雖然這麼真實，讓我能真切感覺到它的存在，然而卻不是屬於我的，這個世界的存在，與我似乎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就像我可以看見父親母親，看見你，看見大家，卻始終有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可以說是怪異吧，也許讓人無法想象……”
楚月靈臉上露出淺笑，然而她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就連她自己的聲音，都遙遠得讓她幾乎聽不見。那漫天的雪花，即使落下，也仿佛觸碰不到。
楚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似乎不能說出，他眼中有些黯淡，雖然想要安慰楚月靈，但他卻體會不到那種，楚月靈所說的感覺。
即使他還在繈褓之中就被楚臨山撿了回來，被三叔三嬸收養，成為了他們的養子，成為了楚族的一員。
然而他卻沒有感到過與其他人之間的隔閡，也許是善良的楚族人真心接受了他，愛護他，讓他從未產生過孤立的感覺。
即便是對於從未謀麵的父母，他也沒有太多的感覺，小時候對親生父母的想象，早就隨著時間化作了虛無，很難再有所感覺。
對於楚列而言，這裏的山水，這裏的人，就是他的一切。
他怔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楚月靈，從未見過的楚月靈。
因為不了解，所以沒有言語。
然而很多事情並非隻是因為不了解，就可以不做的。
楚列看著雪中的楚月靈，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即便是十多年的相處，他也從未見過，這麼動人心弦的楚月靈。
沒有了平日的拒人千裏，少去了那一份凝霜冷意，此刻的楚月靈，一如她的年歲，也隻不過是一個少女而已。
楚列笑了，他輕輕地坐了下來，也許這是他第一次敢於這麼靠近楚月靈。
二人的呼吸微不可聞，楚月靈依舊看著天空，眼眸中的那清澈的秋水也似落滿了雪衣，斑駁不清，也失去了那種泠然的神采。
楚列的眼裏卻無比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