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懂得人心的。
當你在意時，它會過得很慢很慢；而更多時候，在你不經意間，它又會像飛鳥倏忽間遠去，消失不見。
恍惚間，冬日已經結束了，蛟山之地一如往昔般恢複了原本的安寧，隻是曾經不可一世的烏龍部卻已消失不見了，所有人都閉口不提。
至於楚族，更多的時候是在一種特殊的氛圍裏，當族人們在工作時，總會時不時想起那些離去的人，總會在這時駐下腳步，想起過往之事。
日子還是要過的，即使失去了那麼多的族人，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隻有一人例外。
當頭發半白的楚列醒來的時候，這一片土地已恢複了往昔的寧靜，春日來臨，大地上一片蔥綠，蔚藍色的天空飄蕩著幾片淡淡的白雲，微風拂過原野，引得一波波的綠潮湧動，山泉小溪也已解凍，涓涓細流歡快地流淌著，那曾經的血與火似乎也隨著這一片的淨土而消弭不見。
楚列的身體早已恢複了，隻是無論如何頭上的白發也不能消去，為此楚臨山已經不知用去了多少的秘法丹方，卻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楚列知道，這是他施展了血現之術後遺留下的，那一次耗損的壽元並不輕鬆，甚至已經足夠的多了，就算是他的身體也有了變化。
在閑暇時，他總會遊走在山間，聽到泉水叮咚之音，踏過荒山泥淖，拂去藤蔓交織的阻礙，沒有原因，隻是想要走走而已。
楚列總會在那些極為普通的聲響中聽到楚雷天的聲音，那憨厚的笑臉呼之欲出，可是當他真的轉頭看去時，景色總是景色，景色也隻是景色。
沒有人來打擾他，也沒有人想要打擾他，所有人在看到他已半白的頭發時，都已不能將他同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聯想起來，即使他的麵容依舊很年輕，但是他的眼裏卻已是飽經滄桑，變得鬆散而黯淡。
楚月靈總會跟著楚列，即便是離得很近，楚列也不會發現其他人的存在。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有幾個月，楚列曾經無數次於不經意間走入了瘴毒深穀中，踏進了不知深淺的淤泥潭裏……而楚月靈隻會一次又一次將他帶了回去，卻再無其他辦法，她所能做的也隻是陪在他的身邊，僅此而已。
當楚列從夜夢中驚醒，跑出了房間，朝著黑暗奔去，他仿佛聽見了那冥冥之中一聲聲的歎息，然而在那並不存在的聲音消散之後，迎接他的卻隻是微寒的冷風。
“楚列！”
那聲呼喚是如此的哀傷，其中包含著的又是怎樣的情感。
楚列一呆，轉過身來，眼中黯然，勉強一笑道：“我沒事……”
他愣愣地看著遠處的山巒疊嶂，無盡的黑暗吞沒了眼前的一切，也讓他在那一刹那突然失了神，緩緩坐在了地上。
楚月靈流下淚來，突然大聲道：“雷天已經死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嗎！”
楚列心中一震，輾轉間清醒過來，卻說不出話來，隻是帶著笑容不知看向何處。
“也許是這樣吧……”
楚列閉上了眼睛，悠悠說道。
楚月靈似已無法抑製眼中的淚水，她撲進了楚列的懷中，全身戰栗著，低聲嗚咽。
楚列輕柔地撫著楚月靈的長發，眼中出現了一圈模糊，隔著那遙遠而寒冷的星光，他仿佛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他微笑，隨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