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煙影宮,夜色已濃,暮湮吩咐小池去找越總管將男人安置好。
暮湮浴洗後著了一襲粉紅的褻衣倚在床榻上,擁著綢緞錦被出神。
小池從外麵推門進來,瞧見暮湮怔愣的神態,不禁歎了口氣。
“小姐將那來曆不明的人帶回煙影宮,過些時日城主回來若是問起此事,小姐可想好了如何回答麼?”小池走上前來,為暮湮理了理滑落的被褥。
此時,隻聽窗外響起淅瀝之聲,雨聲纏綿,打在窗外的花枝樹木上,讓春夜添了幾縷清寂之意。
“爹爹回來我自會去說明,隻是……他的傷真的不輕。”暮湮抬眸看了看小池問:“小池你不覺得他很可憐嗎?”
小池雖然認同,但瞧著暮湮滿臉擔憂的樣子,心裏升起不安:“奴婢不能不說小姐了,小姐現在的狀況真的令人擔憂。”
聞言,暮湮愣住,盯著小池認真的樣子輕聲問:“你擔憂我做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嗎,我近來很少犯病,想必是季大哥的藥起了作用。”
“這就好,隻是奴婢的擔憂遠不止這件事。”
“小池,是你多心了。”
暮湮不以為然,輕笑一聲,伸手刮了刮小池的鼻子。忽然想起什麼,便又接著道:“明天季大哥要來為我看病,其實我身子沒什麼大礙,不如到時你帶季大哥去替他治傷吧。”
小池無奈歎氣:“小姐為一個陌生的流浪漢這樣費心,這才是奴婢最擔心的。”
“是不是要我罰你,你這張嘴才會乖乖地閉上不再說這些沒來由的話?”暮湮伸出一指在小池的額頭上戳了一下,嗔怪道。
小池望著暮湮,想要再說點什麼,卻已是不能。她知道小姐的脾氣,決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夜漸深沉,天幕下起了淅瀝小雨,暮湮吩咐小池退下。
暮湮靜靜躺下,耳邊纏綿的雨聲勾起她思緒滿腹。閉上眼,那男人淩厲的目光便直直地刻進暮湮的心裏,暮湮忍不住一聲輕歎。
她心裏有著不安,為無恨城那些子民的行為。今日所見到的那一幕,雖然男人有錯在先,但城中子民所起的殺念卻讓暮湮心悸。
是何時,無恨城的子民的善念開始消褪?長此下去,善念會不會漸漸在衍生的惡念中湮滅?
次日卻是個晴天,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將屋內照得明亮,而香爐中嫋嫋升騰的青色煙絲迷亂了暮湮的視線,那些香氣便彌漫在屋內。
屋子裏的家具一塵不染,床的四角垂掛著用大紅絲線編製而成的穗子,深紫緞鋪成的柔軟床麵平整潔淨。
暮湮靜靜地環視了一下整個屋子,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神傷。
她心裏默默的問著:淺哥哥,難道你真的這麼恨我娘親和湮兒麼?
暮湮的喉嚨傳來一陣痛感,她極力忍住眼中即將滑落的淚珠。
“小姐,小姐,你怎麼又來這屋子了?”
小池人未到音先到,當她見到暮湮落寞的背影時不禁頓住了腳步。
她有些遲疑地走到暮湮身邊,輕聲問:“小姐又傷心了麼?”
暮湮見是小池,幽幽道:“淺哥哥離開時十二歲,我才五歲。可是我一直記得小的時候,我總喜歡來淺哥哥的屋子找他玩,可淺哥哥不是冷著臉就是對著我凶。我真的不明白,是我哪裏不好,淺哥哥他一點都不喜歡我,甚至還特別討厭我。”
小池似乎被暮湮的憂傷感染,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對於小姐口中的淺哥哥,小池一片陌生。
“小姐,你別這樣,奴婢想……少主他隻是不喜歡說話而已。並不是……並不是討厭小姐你。”
聞言,暮湮低頭看著自己素白的指甲在天光照射下浮現一層淺淡的蒼白,就好似多年來自己追隨淺哥哥的往事在慢慢褪色。
暮湮微微側身,抬手用衣袖拭去眼中淚意。
“不說這些了,小池,父親和姐姐什麼時候回來?”
小池見暮湮轉換了話題,心裏舒了口氣。
“越總管說大小姐下午即可回城,城主估計還要晚回二三日。”
“爹爹和姐姐真是辛苦,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一說到父親秦歸路和姐姐秦弄雪,暮湮的語氣不禁又多了幾分自責。
小池知道暮湮是為了自己身體多病一事自責,恐小姐心情憂鬱又帶起病根,於是暖言安慰:“小姐不要自責,生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季大夫醫術那麼高,一定能治好小姐的病。”
“嗬,希望如此吧。”暮湮抬眸看著小池,展眉一笑:“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