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平似鏡,曲廊迂回,河邊一座古雅的木質涼亭頂上,臨風而立兩個身影。
一個白發垂腰,一個手拿折扇,於浣香亭的翹角上對峙。
“哼,早就料到無貪城的城主白斂塵擅用銀針偷襲。手中一把折扇,不過掩人耳目罷了。”說話人正是無愛城的城主百裏霜。
風拂,衣動,發飛。百裏霜在明媚陽光的照射下,那容顏顯得極其陰柔。
被人識破伎倆,對麵書生打扮的白斂塵不但不怒,反而一笑道:“百裏霜,不曉得的人以為你是為了某個女人一夜白頭。曉得的人,才知道你是心機算計,黑發變白發,報應。”
音未落,白斂塵折扇一晃,幾道細微的白光筆直朝對麵的百裏霜射去。百裏霜腳下一用力,飛身而起,避開白斂塵這幾枚銀針。
陰冷,凶悍的感覺遍布全身,百裏霜的眉頭微皺。暗器,是他最為不恥的。
身落,於一梧桐樹上站穩。高大的身形借力於纖細的梧桐樹枝,這一份輕功不容人小瞧。他站在樹枝上,白發飛舞,帶著譏諷淡淡而笑。
“飛花落葉,起……”
百裏霜話音剛落,雙臂一揮,隻見空中寒風忽緊,周邊樹枝擺動。在百裏霜的周圍正聚起一股無形的氣流,這氣流席卷著滿樹的花葉朝著涼亭頂上持扇而立的白斂塵撲麵而去。
茫茫間,花飛葉亂,亂人視線。葉如刀,花似劍,避不開,非死即傷。
誰知白斂塵手中折扇一開,唰唰唰,將撲麵而來的花葉擋去。隻是,此時有更多的花葉破空直撲白斂塵。
白斂塵將手中折扇朝空中一拋,道聲:“去……”那折扇竟自動回旋在空中擋開那些帶著淩厲氣勢的飛花落葉。
花葉紛紛墜地,接著又重新有新的花葉席卷而去。如此一來,這場爭鬥隻怕沒完沒了。
惡鬥,受損的是無辜的樹木和庭院。也許,還有無辜的人。
濃蔭下,緩緩走來那一襲素白衣裙的女子,臉上凝著淡淡愁容。花飛葉亂,迷亂了人的視線,女子恍惚未發現逼近的危險。
那女子正是暮湮,因著蔽月忽冷忽熱的對待,她從馬廄悵然而回。
看著暮湮款款而行的身影,百裏霜與白斂塵忍不住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收手靜立,任那些落葉飛花自然飄落。
打鬥歸打鬥,可是不能傷了美人。
在空中打著璿兒悠悠落下的花葉,施施然拂了暮湮一身。暮湮停住了腳步,攤開掌心,接住一片悠悠而落的花瓣。凝眸,淺笑,宛如仙子誤落紅塵。
花落處,葉飄零,暮湮並未發現方才進行惡鬥的兩人。
百裏霜白發飛揚,立於高高的梧桐枝上看著嬌弱美人,眸光深深再不能移開。
而白斂塵卻將百裏霜的神情盡收眼底,無聲無息中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風起,花又飛,葉又亂。明媚天光中,纖雲飄渺,花雨紛飛裏,美人顧盼。她緩緩走來,然後,拖著素色長裙又緩緩離去。
此情此景,於百裏霜來說,飄渺如夢的美人來去如春夢一場。
於此生,這已是可遇而不可得。
美人走遠,兩人忽然縱身而起,伸掌於空中互擊。“砰砰砰”三聲後,二人著地時分別往後退去三四步。
“百裏城主對暮湮小姐感興趣?”白斂塵一聲嗤笑,斜眼睨著百裏霜。
百裏霜冷哼,譏諷道:“白城主隻對我的夫人青柚感興趣了?”
沉默,接著二人放肆大笑。
房中,暮湮靜靜坐於桌邊。一硯一筆一疊宣紙,可凝神良久,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寫什麼?
中午的飯菜是小池端來的,用筷子往嘴裏送了兩顆飯粒,可發覺食欲闌珊。不是不餓,而是,不覺得餓。
或許,食不知味便是如此吧?
此時的陽光最烈,透過大開的窗戶,照得那樹幹發白。煙影宮樓台屋宇並不奢侈,花木卻是最多。
陣陣東風吹來,落花繽紛,幾如雨下。朵朵片片,隨風繾綣,似雨非雨,打不濕一方地,卻打濕了一顆心。
猶如女子傷心的淚水,幽幽怨怨地落下,卻無相知的人懂。
因著上午馬廄前,蔽月那句“請小姐自重”的話,暮湮痛到不能自抑。這讓她想起,當初淺哥哥橫眉冷對,萬般不屑的神情。
提起筆,蘸了墨汁,筆落,字顯。卻是“秦淺”、“蔽月”四個字。四個字,兩個人的名,卻是她等候的絕望和相遇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