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雪一襲海棠色紗裙,長發垂腰,寬袖隨風,說不出的端莊嫻雅。而在這端莊嫻雅裏,又蘊含了一抹難得的英氣。
她雖沒有妹妹的傾世容顏,卻也是難得的美人。她比妹妹堅強,比妹妹健康,比妹妹懂得人情冷暖,人心叵測。這些,都是妹妹所不具備的。
季薑靜靜望著弄雪走近,她發髻邊插了一朵嫣然的晚櫻。
“季大哥在想什麼?”弄雪盈盈身姿站定,含笑望著季薑。
“聽說馬廄的那個蔽月不見了。”季薑言語淡淡。
弄雪不以為然,輕聲道:“走了就走了吧,其實他走了對湮兒才好。”
“可一個人不會平白無故來,自然也不可能平白無故走。”季薑望了一眼弄雪,聲音低沉。
弄雪淺笑:“難道季大哥認為蔽月還會出現在煙影宮麼?”
季薑沉吟:“當初湮兒帶蔽月回來,我在為他治傷時發現他身上的傷痕幾乎都是野獸的利爪所留下的。而且那傷,也不是一次形成,應該是長年所致。若真是這樣,蔽月的來曆定不簡單。一次從野獸爪子下撿回性命,那是幸運。若次次都這樣,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弄雪望著他問:“什麼事情?”聲音有些緊張。
“蔽月很有問題!”季薑平靜道。
“你也這樣懷疑?”弄雪吸口氣,屏息。
沉默良久,弄雪道:“我曾兩次去逼問過蔽月,可是一無所獲。”
季薑仰望夜幕,那裏是一片暗沉,讓人的心感到無邊的壓抑。
“存心要掩藏自己的身份,他又豈會怕你的逼問?”
“當然不會。”弄雪搖頭,靜靜凝視著季薑的側臉道:“我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迷離了。包括其他宮城之人的心思,我是越來越猜不透了。”
“那就不要去猜想,至少現在,無論你猜什麼,都是毫無用處的。”季薑淡淡地安撫著弄雪,臉上的神色,凝了一層暗淡。
弄雪心裏隱約有種感覺,無恨城在不久之後,必然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她不知道無恨城的城民,是否能躲過這次劫難?
季薑此時回眸對她道:“你也忙了一天,早些去歇著,越總管已經出城去接城主了,今晚便可回城。”
“好,我這就回屋休息,季大哥,你早點歇著。明天見。”弄雪朝季薑莞爾一笑,轉身離去。
片刻之後,煙影宮飄逸著一縷琴聲。那是一曲《梧桐夜雨》,很合景。琴音古樸清幽,於雨夜彈奏,總是讓人悲傷不能自抑。
季薑靜靜聽著,始終沒有吹簫相和。一曲完畢,他轉身進了廂房,熄燈。
下半夜,暮湮的窗外傳來一陣異響。悉悉索索地,仿佛有人靠近。
本就睡得極淺的暮湮一下子便驚醒,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睜大雙眸死死地盯住了那扇窗。她察覺,這絲異響,正是從她窗外傳來的。
這是一種很細微的響動,如果不是暗夜,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察覺。可這個時刻,卻被暮湮察覺到了。
窗外,發生了什麼?
宮城慘案遇害的都是未出閣的女子,每一次作案,都是選擇在夜晚。眼下雖不知道具體時辰,但毫無疑問的是此刻還沒天亮。
難道是,殺人惡魔?
當這種異響與殺人惡魔掛上勾時,無疑,這個夜晚是恐怖的。她的心,揪了再揪。
暮湮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她隻是睜著那雙水潤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那扇窗。
異響帶著一種詭異,時斷時續由窗外傳入暮湮的耳裏。再一聲聲,敲擊在她的心上。仿佛,要將她的心智擊潰。
窗外,詭異的響聲忽然停止。接著,出現了一個健碩的身影。
暮湮瞠大了水潤的眸子,凝望著映在窗子上的那道身影。那是,一道男人的身影。
他,就是製造宮城慘案的凶手麼?
他,是不是決定要破窗而入了?
心,猛地揪了起來。
可是久久地,沒有見他任何動作。
暮湮受不了這樣的壓抑,或許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等死的過程。加諸於心的,是一種淩遲般的痛楚。也更是,一種難以承受的煎熬。
反正要死,不如……
暮湮赤腳奔向窗邊,迅速打開了窗子,她睜大了雙眼,決定在死前,看清楚凶手的樣子。
她希望,要死也得死得明白。
還有,她認為,凶手絕對不會想到她會突然打開窗子麵對他,在他來不及反應前,她還有機會呼救。
“救……”
隔著空氣,那人伸手進來迅速捂住了暮湮的唇,製止了她呼救。
她水潤的眸子頓時凝住,她看清楚了他。他的身後不遠處,亮著幾盞燈籠。隔著一塊不大不小的花圃,迷蒙地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