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湮無限神傷,她,或許真的不了解蔽月。蔽月的性情變幻無常,時冷時熱,忽遠忽近,她對他,沒有足夠的把握。
她可以不怕他,可是,她卻無法不怕妖,不怕魔。難道,宮城那些慘案,不夠令人發指麼?林不悔,墮入魔道,濫殺無辜,不夠令人心悸麼?
可是蔽月,還告訴她,魔需要愛,即使這樣,男魔頭自然有女魔頭去愛了。又何須,告訴她,要她試著去愛一隻魔呢?
蔽月這是怎麼了?難道,他的不開心,是因為父親為自己安排的擇婿一事麼?
暮湮抬眸時,正巧看見蔽月陰沉的臉,他眼中漸籠肅殺與暴虐之氣,凝立在跟前,手下握成拳頭。
“如果你怕我,我可以離開無恨城,我們,永遠都不再見。”話出口,便是如此傷人。
是的,蔽月的話,著實傷了暮湮的心。
若說剛才的妖啊魔隻是蔽月的假設的話,那蔽月又如何會如此在意暮湮不肯給予他回答?
她怔愣,因為他冷漠的神情而不安,她不明白,為何他突然間會如此狂暴?
她做錯了什麼?難道隻是因為她不回答他那個根本無可能的問題嗎?
“蔽月。”她朝他伸手,試著去觸碰他,想要安撫他的狂躁。
蔽月冷冷地望著她,低沉道:“別碰我!”
暮湮嚇住,手僵持在空中,臉,蒼白得沒一絲血色。他冷漠的眼色和肅冷的語氣令暮湮心痛,一滴晶瑩的淚,忽然墜落。
蔽月的身軀一震,她輕柔的呼喚其實讓他堅硬的心有些崩潰。而此刻,她蒼白的臉和滴落的淚,卻讓他的心揪著。
他似乎想起,他帶她出宮城的本意,並不是為了讓她像現在如此難過。並不是,要像現在這樣去以冷漠待她。
他其實,一直都是想要去用柔情引誘她,讓她沉淪,讓她離不開自己。如果,因著今天自己這樣的粗暴,而讓她從此恐懼他,抗拒他,疏離他,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之東流。
當暮湮想起蔽月曾經對自己的那些溫柔時,眼淚便更多的掉下來。其實,也就是一個假設而已,回答他,並不難嗬。
忽然,她撲向他的懷中,伸手環抱住蔽月的圓腰。
同一時間,蔽月也張開了他的雙臂,重新將她圈進自己的胸膛。
“對不起,湮兒,是我粗魯了,我不該去假設一些這樣的事情來令你為難。”
“蔽月,你知道嗎,不管你是什麼,我都願意和你在一起!”
異口同聲,各自向對方說出自己心裏的話。
暮湮仰首,蔽月俯視,兩兩癡望中,似乎兩顆心貼得更緊。
蔽月低斂著眸子,英俊的臉上,有著讓暮湮沉醉的溫柔。
暮湮怔怔地望著蔽月的俊臉,水潤的眸子,透著滿滿的歉意。那長長的睫毛,早已被淚水打濕,黏黏地,份外讓人生憐。
“湮兒,我就算是魔,也會對你好的。”蔽月的大掌,撫上了暮湮的眉眼。
暮湮嬌嫩的臉,被蔽月粗糲的大掌摩挲,生出酥麻的感覺。可,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信你,蔽月。”暮湮低喃。
蔽月注視著她的小臉,眼底的暴虐早已散去,有的,是那似水般的柔情。
“我們隻顧著說話,為了樵夫的一支歌,竟耽誤了不少時間。”蔽月皺眉,微有遺憾。
暮湮微愕,難道,還有什麼比說話更重要的事情麼?
“來,湮兒。”蔽月拉起她的小手,帶她往山腳邊走去:“樵夫剛才下來的這條小道,就是可以通往山上的。”
“難道,你要帶我上山麼?”暮湮靜靜地望著那條不是很寬的小道,疑惑地問。
蔽月沒有回答,隻是眸色很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後,又看著那條路。
那條路,很好看嗎?左不過一條路而已,隨著路而去,可能會真的有猛獸。如此,那就更不好看了。說實話,暮湮希望看到的是滿山的鮮花,而不是,滿山的猛獸。
“你想走麼?”蔽月再開口時,語氣變成了征求。
小道兩旁都是很茂盛的樹木,仔細辨認,那路麵還有藤蔓和苔蘚。而照此看來,這道,其實鮮少有人走動。
“這條路,還沒開始走,便覺得清冷。”暮湮蹙了下眉,難道蔽月,真想帶她走一遍?
蔽月目無表情地盯著那條路,聲音變得低沉:“剛剛下來的樵夫,他很窮,其實他不是單身漢。他砍了柴,拿到市集去賣,然後,買回吃的東西養妻子和孩子。”
“啊!”暮湮驚訝,蔽月,怎麼會如此清楚?
“我見過他,但他已經忘記了我。我流浪的時候,在他的茅草房前,討過一碗水喝。雖然,隻是一碗水,但我記住了他。”蔽月的仿佛跌落了久遠的回憶,臉上,有著隱隱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