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規、責任、天命,這些字眼,無一不像巨石壓向她的心口。她抬眸,眼中之淚盡數斂去。
她無法改變城規,也無法改變父親,唯有順從。
“好!”暮湮啟唇,在話出口的瞬間,震驚了所有人。
“湮兒,別去,你別去!”弄雪奔向她,抱著她孱弱地身子,哭著道:“姐姐代你下去好了,你別去!”
“爹……我代替湮兒下去吧!”,弄雪淒楚地望向父親,希望自己能代替妹妹下去。
秦歸路不語,別開了頭不看她。
暮湮苦笑,伸手將弄雪輕輕推開。她一邊擦拭掉弄雪臉上的淚水,一邊輕聲道:“姐姐說傻話,湮兒怎麼能讓姐姐來代替自己涉險?”
說完,暮湮深深望了一眼臉色肅然的父親,接著,邁步,朝懸崖邊而去。
“湮兒!”季薑喚她,嗓音顫抖。
季薑滿眼是傷,他原本不是個輕易流露情緒的男人。可這一刻看著暮湮走向懸崖,他的心再也無法控製地揪起。
他幾乎能看見,暮湮魂消香斷的那一個畫麵……
暮湮含笑瞥過他,此刻她要放下的是與他經年相處以來的不舍之情,是經年來對他如長兄般深深的依戀……
素潔淡雅的妝容,柔順的青絲,長長地裙幅,以及,挽於臂上那玫紅的披帛漸漸走出了季薑的視線。
季薑合目,不想麵對這揪心的一幕。
他告訴自己不能再看,不能再看。否則,他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會不顧一切地將她帶走!
身後,弄雪墜地而坐,捂著嘴,拚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為什麼,無恨城要有這樣的規矩?弄雪忍不住心如刀絞起來,她不知道妹妹這一下去,是否還能再上來?
沒有人注意到蔽月,他冷眼看著這一幕時,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麼,沒有人能猜得透。
當身穿繡有白色骷髏頭黑袍的夜梟轉身過來時,蔽月的眸子,如冰刀一樣射向了夜梟。
夜梟,你好毒!
蔽月凝眼,望著暮湮決然的身影,心微微地一緊。她在決定走向懸崖的那刻,竟然連看都沒看蔽月一眼。
蔽月的手握成了拳,緊抿的唇內,是咬緊的利齒。
“湮兒……”蔽月呼出聲,他不信,暮湮能做到不看他,除非,她不在意他。
她不是不在意他,正是因為她太在意,所以,她不敢回眸看他。
她怕自己一看他,所有偽裝出來的堅強都會隨之奔潰。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撲向他的懷中,求他帶她走。
城規、責任、天命,這些字眼於她都太沉重。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也沒有人管她喜歡不喜歡。其實,她隻是個平凡的女子,她承載不了這麼重的東西。
而此刻,父親卻要她將這一切承擔起。
承擔起某些,就意味著必須放下某些。譬如,情感,譬如,蔽月。
她聽到了蔽月喚她,她的腳步滯了一下,身子也跟著微微顫抖。可是,她不能回頭,她怕回頭時,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串聯成片段將她困住。
她不得不讓自己的心硬一點,既然要不得不放下,就沒必要再繼續癡纏。
她苦笑著,原以為不需要等到成親,自己便會被心痛病奪去性命。想不到老卻連這一點時間都不給她,這一處懸崖便可以輕易地奪去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