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啞然,暮湮的話讓她無從辯駁。
初夏時節明麗的陽光透過木格窗如一層輕薄透明的軟紗輕揚起落,無形地灑在了暮湮略顯蒼白的臉上,發髻上雖插著一多緋紅的月季花亦不能遮去她分毫憔悴與神傷之色。
“草木皆有靈性,這樣踐踏草木,和草菅人命有什麼區別?”暮湮幽幽地望著那些女人瘋狂地在花叢中爭搶鮮花,雙眉緊緊地蹙起:“你若不想說出真實原因,我自會去問你家主人!”
小夭心頭一沉,她不能讓暮湮直接去問主人,主人會責罰她的。小夭無奈,隻得緩緩說出有關“蝶幸”的實情。
女人爭寵,勢必會用盡奇招。而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以真正的花香引來蝴蝶。自然,這些姹紫嫣紅的花便成了女人們炙手可熱的東西。
“原來如此。”暮湮看似平靜,語調卻壓抑:“你的主人……是不是今晚也要蝶幸?”
“這是不是主人的意思,奴婢其實也不清楚。”小夭瞅著暮湮,安慰道:“或許,不是主人的意思。”
“怎會?”暮湮苦笑,這裏的主人,除了蔽月還有誰?若不是蔽月要這樣做,誰又能讓那些女人這樣瘋狂?
“奴婢也說不明白。”小夭總覺得這事有些奇怪,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沉吟半晌,她的眼前忽然閃過牡丹的影子。
難道,是她的意思?
“算了,我不想知道這些。”暮湮心緒低沉,離開窗邊悶悶地坐在了床榻上。
小夭走上前,又道:“小姐,這樣的方法未必有效。若真有效,蝴蝶也隻會眷顧小姐天生的奇香。”
聞言,暮湮一怔。她想起,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濃鬱奇香。
難道說在以後的無數個日與夜裏,要想見到蔽月,得到蔽月的愛憐,就得靠身上的奇香招引他親手放飛的蝴蝶嗎?
是否,之前蔽月來看她,都是因為蝴蝶的緣故呢?如若有朝一日,自己身上的奇香突然消失,她又該憑什麼贏得蔽月的愛?
暮湮苦笑,徐徐而吟:“叢叢洗手繞金盆,旋拭紅巾入殿門。眾裏遙拋新橘子,在前收得便承恩。”
小夭聽得一愣一愣,不知道湮兒小姐到底在說什麼,但能感覺小姐話中的幽幽之意。或許,小姐是在為自己身上的香能否招來主人的蝴蝶而發愁吧。
小夭卻深信,小姐這麼美,又那麼香,一定能把那蝴蝶招來。於是,她笑得天真:“小姐,別發愁,奴婢相信那蝴蝶一定會朝著鏡花閣飛來的。”
暮湮見小夭一派天真爛漫的神情,忍不住歎息:“我倒希望你永遠都不知道‘春風鸞鏡愁中影,明月羊車夢裏聲。’和‘夜深怕有羊車過,自起籠燈看雪紋。’這些到底說的是什麼?”
“奴婢從來沒認過字,所以小姐還真說對了,奴婢是不可能知道小姐說的那些高深莫測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小夭天真一笑,對自己不識字一事倒也不在意。
暮湮隨手摘下發髻上那朵月季花放在枕畔,她微微閉眼小憩。
小夭隻當暮湮累了,於是便退出房去,隻在鏡花閣的外間守著。
然而暮湮卻思緒翻滾,根本靜不下心來歇一歇。眼前一直晃動著牡丹風華絕代的身姿和冷嘲熱諷的麵孔,還有剛剛鏡花閣之外,那些女人爭搶鮮花的場景。
一種深深的失落和惆悵襲上心頭,使得她心口忽感窒息。她緩緩撐起身子,額頭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不行,不能再想。暮湮深深地呼了口氣,以手撫心,盡力平息心內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