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凶手(2 / 3)

聽完故事,沈放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無奈的縫隙。

“我是應該感動呢,還是應該憤怒呢?那個豬腦子市長就沒想過,那兩個家夥偷的不是棉被,而是卷在棉被裏的兩個大活人嗎?”

“就算想到了又怎樣?根據醫院看門人的證詞,綁架你們的那兩個人是在槍響之後才進入醫院的,市長也已經說了‘不予追究’。更何況,巡捕房已經有了你這麼一個完美的嫌疑人,誰還會費力氣去深挖左膀右臂這條線呢?”

“什麼叫我‘這麼一個完美的嫌疑人’?”

“就是像你一樣,有作案的動機,有犯罪的能力,有凶器上的線索,而且沒有不在場證明。你說自己不是凶手,有誰會相信嗎?”

“可是……可是,那個陶定方真的不是我殺的呀!!表哥,租界裏的法律,它不是還講究什麼‘疑罪從無’嗎?難道這個案子它就沒有什麼疑點,沒有什麼能還我清白的辦法嗎?”現在的沈放終於開始著急,終於開始有了一個通緝犯應該有的樣子。

人就是這樣,該有什麼樣子,就應該有什麼樣子。否則,別人看你不順眼,你自己也會覺得別扭。

“你也太天真了。那個總巡捕榮金是辦案子的高手,也是把案子辦成鐵案的高手。他在法租界裏做巡捕這二十多年,送到他手裏的案子,沒有破不了的。被他辦過的犯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沒有一件能翻過來的。在這租界裏,所謂‘凶手’,指的不是作案的那個人,而是榮金認定的那個人。現在,榮金已經認定了你就是凶手。”

沈放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把他臉上的老人妝弄花了一大片。

徐申亭把咖啡杯送到自己嘴邊,卻沒有喝,隻是壓低了聲音對沈放說:

“擦一擦你臉上的汗。”

沈放顫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不擦還不要緊。一擦,臉上的老人妝徹底被擦花了。

看著沈放笨手笨腳的模樣,徐申亭真恨不得一頭紮進咖啡杯裏把自己淹死。

“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補補妝。”

經徐申亭這麼一提醒,沈放才明白過來。他趕忙用手帕遮住半邊臉,裝出身體不適的樣子,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出了咖啡廳。

果然,沈放一出咖啡廳,原本坐在他左後方的一個人也站起身,跟著他出了咖啡廳。

“看來,這個人應該就是左膀右臂中的一個。可是,他臉上怎麼沒有傷疤呢?對了,是小放那小子給他畫妝,遮住了那道傷疤。”

徐申亭一邊想著,一邊拿起勺子……

勺子很好看,盡職盡責地滿足著人們來咖啡廳“看與被看”的需求,亮晶晶,一點劃痕都沒有。

徐申亭不斷把玩著勺子,來來回回翻轉著,卻始終沒有將它伸向咖啡杯,去攪拌自己那杯咖啡。

突然,徐申亭手上的動作停止了。

徐申亭開始不斷摩擦著自己的後槽牙,把它們磨得“咯咯”作響。

那響聲本來十分輕微,微不可聞。但在徐申亭聽來,這響聲卻仿佛雷聲一樣震耳欲聾。

震耳欲聾的磨牙聲提醒著徐申亭,他是多麼魯莽、多麼蠢笨、多麼不小心。

此時,沈放回來了。

沈放臉上的老人妝已經修補得天衣無縫,任誰都看不出一點破綻。

可是,徐申亭的目光並沒有移向沈放,而是繼續盯著自己手裏不斷翻轉的勺子。

不過,徐申亭並沒有把注意力停留在勺子上很久。

他放下勺子,抬起頭。

徐申亭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任何話。

沈放見表哥不說話,也不敢開口。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終於,徐申亭打破了沉默。

雖然,他的表情看起來比沉默還要嚴肅。

“剛才,你在哪裏補得妝?”

“洗手間呀。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