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向我說過他家裏的一些情況——在我沒去之前。有一個西班牙人和他住在一起,那是一個對他非常忠心的傭人,給他料理家中的一切事務。這個傭人也會講英語,所以成了他的管家。他還告訴我,家裏有一位特別好的廚師,能做許多的菜,而且很好吃,是他在一次旅途中相識的,並且是一個混血兒。他還對我說過,他能在薩裏的中心找到現在的住所是怎樣的稀奇。對於這一點,我非常讚成,而且事實也驗證了這一點,但是,和我想象相比,它還要稀奇許多。
“他那兒離厄榭南麵約兩英裏,我是駕著車去的。屋子非常的大,在一條大路旁邊,但是,是背對著大路的,在屋子的正麵有一條非常彎曲的供車輛行駛的小道,小道兩側長著又高又綠的灌木叢。這本是一座新住宅,但是經曆的時間太長,又沒有修理,看上去非常破舊。當我的馬車到達那兒,我看到一扇又髒又破,好像經曆了許多年風雨洗禮的大門,把車停在長滿野草的小道上時,我有些遲疑,後悔來拜訪這樣一個我並不怎麼了解的人。給我開門的,正好是他,他對我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過了一會兒,他讓一個臉黑黑的,表情有些憂愁的男傭人領著我,傭人幫我拿著行李,把我帶到了一間為我準備好的房間裏。坐在這間房裏讓人感到有一種鬱悒的感覺。我們吃飯的時候對麵而坐。主人加西亞盡管竭力熱情地招待我,可是奇怪的是他的精神總不能集中,說話時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後語,有時甚至不知說什麼好。他一會兒用嘴咬指甲,一會兒又用手敲打桌麵。另外許多反常的行為,表現出他一定有什麼心事。那次晚飯是我有生以來最難堪的一次,不僅菜難吃,而且照顧得也不好,還有那個不說一句話的傭人陰沉沉的臉。我可以這樣對你說,那個夜晚,我真想找個借口回家去。
“我想到另外一件事,這或許與你們兩位警長正在調查中的事情有關聯。那時,我絲毫沒有注意。在快吃完晚飯時,傭人給他遞過一張小紙條。當時,我看到,加西亞看了那張小紙條後,好像比在那之前更加神情恍惚,更加讓人感到不可理喻。他也沒有強迫自己假裝毫無心事地和我談話,隻是靜靜地坐在那兒想著什麼,並不停地吸著煙。不過他並沒告訴我那張小紙條上寫了一些什麼。慶幸的是大約在十一點鍾,我便休息了。沒過多久,加西亞將頭伸到我的房間裏——那時我房間裏一點亮光也沒有——他問我有沒有按門鈴,我回答他沒有。他向我道歉,說不應深夜過來影響我休息,還告訴我已接近一點鍾。他離開後,我又繼續睡覺,而且一直睡到天亮。
“我現在要告訴你們最奇怪的事情。當我睜開雙眼時,太陽早已升起,看看時間,將近九點鍾。我昨天幾次跟他們說,讓他們在準時八點鍾叫我起床,真奇怪,他們怎麼沒叫我呢。我快速地從床上起來,按了一下門鈴,喊著傭人,但卻沒人應聲。我接著按了好幾下門鈴,仍然沒有人應聲。我猜想一定是門鈴壞了。我滿肚子的怨氣,將衣裳快速地穿好,迅速向樓下跑去,想讓人給我送熱水來。但當我來到樓下時,卻沒看到一個人,你們應該可以想到我當時吃驚的程度。我在客廳中大聲地喊著,但沒有人應聲,我一間房一間房地找著,還是沒有發現一個人。屋子的主人加西亞在前一天夜晚已告訴過我他睡覺的房間,所以我來到他的門外,敲了敲,可仍然沒有響動。我私自打開他臥室的門,房裏一個人也沒有,奇怪的是床上也沒有人睡過的痕跡。這所屋子裏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他國的客人,他國的傭人,他國的廚師,在一個晚上都莫明奇妙地消失!我也結束了我對威斯特裏亞寓所的造訪。”
私人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一邊記錄著這件奇怪的事情,一邊不停地笑著,並搓著雙手。
“你的遭遇真的是太罕見了,”他說道,“斯考特·艾克爾斯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後來又做了些什麼?”
“我非常生氣。起初我覺得我被一個荒謬的惡作劇給欺騙了。我將我的行李整理好,用力地關上門,拎起皮包就向厄榭走去。我知道這幢別墅是地產經紀商艾倫兄弟的商號之後,就直接去鎮上找他們。這讓我忽然想到,這件事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惡作劇,它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讓我給他交房租。現在正值三月底,交房租的日子就要到了。但是,這個理由似乎不夠充分。我非常謝謝他對我的提醒,但是他對我說,加西亞的房租費早就提前交過。在那之後,我又來到城裏,拜訪西班牙大使館,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到了後來,我便去麥爾維爾家,因為我與加西亞的相識是在他家。但是,到那我才知道他比我還不了解加西亞先生。再之後,我接到你給我的回電,於是我就到你這兒來了。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個非常有本事的人。但是現在,警長先生,從你剛來時所說的一番話我知道,這件事接下去發生的一些悲劇應由你來敘說。我沒有說一句假話,這我絕對可以向你保證。另外,我知道的都對你講了,其他的關於加西亞被害的事,我真的是一點也不知道。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盡自己所能,幫助你們早日破案。”
“這我絕對相信,斯考特·艾克爾斯先生——這我絕對相信,”葛萊森警長用非常友善的口吻說著,“我可以告訴你,你所說的一切,與我們調查到的一切沒有一點不符合的。例如,在晚飯時送去的那張小紙條。不過那張小紙條後來到底怎麼了,你是否注意到了呢?”
“不錯,這我都清楚地看見了。加西亞先把那小紙條弄成一團,隨手擲到火爐中去了。”
“你對這有什麼不同的見解嗎?貝尼斯警長。”
這位紅皮膚、渾身是肉的男子,是一個鄉鎮偵探。他那張大臉上的肉似乎要往下掉,挺難看的,慶幸的是他有一雙大大的、能發出光亮的眼睛。不過他的兩隻眼睛好像在他滿是皺紋的麵孔和額頭的後邊藏著。他輕輕地笑了笑,將一張折疊過但顏色已變的小紙片從口袋中拿了出來。
“福爾摩斯先生,在爐子的外側有一個爐柵。加西亞先生把這張小紙條其實扔到了爐柵外邊。我從爐子的後邊發現了這張沒有燒掉的小紙片。”
福爾摩斯先生的臉上呈現出讚賞的表情。
“你能發現這樣小的一個小紙團,肯定將那所房子裏裏外外看得非常仔細。”
“的確如此,福爾摩斯先生。我一向都是這樣對待工作。我能將紙片上的內容讀一讀嗎?葛萊森先生?”
另外一位警長點頭表示同意。
“紙條是用普通的米色直紋紙寫的,沒蓋水印。紙條隻有一張紙的四分之一那麼大,是用兩剪刀給剪開的,而且是短刃剪刀。有三次以上的折疊痕跡,用紫顏色的蠟封的口,還用一個光滑的橢圓形物件在封口上匆忙壓過,是寫給威斯特裏亞公寓的加西亞先生的。紙片的內容是:
‘綠色、白色,是我們的色彩。開——綠色,關——白色。主樓梯的第一個入口,右邊第七,綠色粗的。祝平安。D。’
筆尖非常的細,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寫的。但是地址上的字卻非常大,要麼是換了一支筆寫的,要麼是換了一個人寫的。你瞧。”
“這張紙條太古怪,”福爾摩斯先生掃了一眼紙條,“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警長,貝尼斯先生,你對這張紙條分析的仔細程度讓我感到欽佩。也許我還能對其中的某些細節增加一點,就是那個橢圓型的壓封口的物件,毫無疑問是一顆平麵的袖扣——其他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能是這個形狀!剪紙的工具應是一把折疊式的指甲剪。每剪兩刀之間的距離雖然非常的近,但依舊能看清楚,有相同重折的印痕在每兩個剪開的位置。”
貝尼斯警長露出佩服的笑容。
“原來認為自己已分析得清清楚楚,沒想到我仍然忽略了一些東西卻不知道。”貝尼斯先生說道,“老實說,我隻是想從這張小紙條中找到一點點線索,並沒去特別地重視它,不過這件事一定與一個女人有關。”
聽到這樣的一些談話內容,斯考特·艾克爾斯先生坐在那兒開始有些神情緊張。
“非常高興你能發現這張小紙條,這樣我所說的一切也都得到了證實,”斯考特·艾克爾斯先生說,“但是,我必須申明,對於加西亞先生及他家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我仍不清楚。”
“對於加西亞先生,”葛萊森先生說,“這好說。他死後被別人發現。也就是在今天清晨,有人在奧克斯肖特的一塊荒地上找到了他,那兒離他家大約有一英裏的距離。他的腦袋被沙袋一類的東西打過,而且打得非常重,不能用受傷去形容,而應用一朵綻開的花去形容,並且是用肉醬作成的花。那兒在四英裏之內沒有一戶人家,非常的偏僻、寂靜。我們可以清楚的知道,別人對他行凶時,是趁他不注意在身後襲擊的。凶手把他打死之後,還接著打了一段時間。這是一樁瘋狂、殘暴的殺人案,凶手沒有遺留下一點點痕跡和一點點可供破案的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