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士畫十字默默祈禱,斯高拉奄奄一息,沃伯特攬著搖搖欲墜的吉朗特。

“安德那特的主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隱士警告道,“一個從我門前經過,也不向十字架頂禮膜拜的十惡不赦的家夥。”

“爸爸,不要去!”

“靈魂是我的!我必須把它找回來——”

沃伯特、吉朗特和斯高拉隨繼追了出去。道路濕滑,但佐奇瑞在難以遏製的衝動驅使下,一路向前狂奔。大雪粗暴地圍攻他們,成團的雪花滾入洶湧的河流中。

路旁有一座禮拜堂,是為紀念底比斯的死難軍團而修建的,三個人趕緊畫十字禮拜。老人早已不見蹤影。終於,在這塊荒野的中央,他們看到了埃維昂村,就算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這副慘狀,也會傷心落淚。大師跑得更快,迅速在高入雲霄的但特-都-米蒂最深的峽穀中消失了。

他很快就來到一個由岩石壘成的又陰森又古老的一堆廢墟跟前。

“到了——就是這!”他更像瘋子似地一邊喊著一邊奔向前去。

安德那特的景象真令人觸目驚心。一座搖搖欲墜的塔眼看就要砸到下麵的山形牆上。大塊大塊張牙舞爪的怪石,看來煞是嚇人,尚有幾間大廳聳立其間,屋頂早已坍塌,裏麵黑乎乎的,到處爬滿了蛇蟲。

壕溝成了垃圾場,裏側有一扇門,又矮又窄,這是進入安府的通道。裏麵還有人嗎?不清楚。要麼是那半爵半匪之人,侯爵鎮壓了匪和製假錢者,並將其處死。有人說,在冬天的夜晚,可以看到魔鬼帶著小妖們在廢墟頂部的山坡上飲酒作樂。

佐奇瑞毫不畏懼,沒有一點兒阻攔,他就從後門進去了,看到一座空蕩蕩的宮殿,但沒有一個人影。他爬上一個斜坡,有一條長廊,裏麵讓拱門遮得黑咕隆咚的,仍沒有人。後麵吉朗特、沃伯特和斯高拉已經趕了上來。

佐奇瑞似乎心有感應,他毫不猶豫地快步走進去,走到一扇腐朽的門前,輕輕一推,門就“嘩啦”一聲散開了,“撲棱棱”飛出幾隻蝙蝠。

走進的這座大廳還算保存得不錯,廳牆上的壁板刻著花紋。不時地有一些蛇蟲在上麵爬來爬去,用以換氣的幾扇又長又窄的窗子,被狂風吹得直晃。

佐奇瑞四下一張望,突然大叫一聲,聲音裏充滿了驚喜。

那支撐生命的大鍾正掛在牆的鐵架上,這座模仿古羅馬式教堂的大鍾簡直是舉世無雙的。這種教堂裏有鍛鐵做成的扶牆,大鍾樓一天到晚,鍾聲不絕於耳,祈禱的鍾聲,彌撒的鍾聲,晚禱的鍾聲,感恩禱告的鍾聲。教堂會定時開門。門上方安著一個薔薇圓窗,兩個表針就在窗的中央,鍾麵則是窗的帶浮雕的圓盤。

針對著每一時刻,正如斯高拉說的,都在鍾麵和門之間的銅盤上設置了具體工作指示。那是當年,作為忠實信徒的佐奇瑞費盡心血設計的。按照宗教的教規安排了祈禱、工作、就餐、娛樂和休息時間,並被人宣稱,如果教徒嚴格照此行事即可獲得解救。

大喜過望的佐奇瑞正想跳上前去摘大鍾,卻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發出一聲冷笑。

他回過頭來,看到朦朧的燈光下,站著日內瓦城中的小矮人。

“怎麼你也到這兒來了?”他驚叫道。

吉朗特驚恐地抱住沃伯特的手臂。

“佐奇瑞大師,別來無恙吧!”那怪物說。

“你是什麼人?”

“西格勒·皮藤耐西奧,您的仆人。您是聽了我那句‘吉朗特不能嫁給沃伯特’才把小姐送來的?”

沃伯特憤怒地撲向皮藤耐西奧,但他迅速一讓,閃開了。

“住手!孩子!”佐奇瑞嚷道。

“回頭見。”皮藤耐西奧說完就不見了。

“爸爸,快走吧!我們不要呆在這鬼地方了!”吉朗特哀求著,“爸爸!”

佐奇瑞也不見了。他跟著皮藤耐西奧從搖晃的地板上穿過去。斯高拉、吉朗特和沃伯特麵麵相覷,呆立在空闊陰冷的大廳裏。吉朗特頹然在石凳上,斯高拉跪在旁邊不住地祈禱。沃伯特呆呆地凝視著吉朗特。慘淡的燈光明滅閃爍,隻有那些生靈在朽木中的聲響回蕩在大廳裏。周圍死一般的沉寂。

天亮了,三個人壯著膽子走下石堆下的樓梯,一直走了兩個小時,沒碰到一個人,隻有自己的聲音從遠處傳回來。他們忽而鑽到地下100英尺處,忽而又登上山頂,遠眺群山。

胡亂衝撞了一番,他們又轉回到那間大廳裏。這回看到了人影——是佐奇瑞和皮藤耐西奧。他們一個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另一個在大理石板上蜷縮著,正談著什麼。

佐奇瑞發現了吉朗特,就走過來抓住她的手,指著皮藤耐西奧對她說:“親愛的女兒,這就是你的丈夫,他就是吉朗特的主人。”

吉朗特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不!”沃伯特叫道,“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