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張麗蓓家，它是石庫門房子二樓的一間小閣樓，隻有三、四個平方的大小，很低、很窄、也很破舊，從老虎窗射進一束暗淡的光線，勉強使得屋內的人能夠看清對方。屋裏擺放著一張小床和一隻舊桌子，已經擠得讓人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雯雯和張麗蓓盤腿坐在床上，她剛剛把自己從家中出走的緣由向張麗蓓作了敘述。
“雯雯，你做得對！”張麗蓓表示同情雯雯，“那個什麼華家二公子我聽人說過，花心得很：妓院酒樓他是常客，平時倚仗著他爸的勢力，橫行霸道，玩弄女同學，什麼壞事他做不出來？等把人家女孩子玩膩了，就甩了人家。還說什麼這叫自由戀愛，西方文明。誰要是嫁上他，一輩子就毀了。你做得沒錯，這種人絕不能嫁。”
“哎！”雯雯心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那你就先在我這裏住下，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張麗蓓知道雯雯擔心自己眼下無處可去，沉思了一下，提出了一個臨時辦法。
“這，不太方便吧！”雯雯看到這屋子這樣地小，要住張麗蓓全家父母女兒三口人，認為自己再要擠進來著實為難了她。
“那，還能怎麼辦呢？”張麗蓓想到父親也要回家睡，讓雯雯跟父親同處一室確實有些不太方便。
“我想在外麵找一份工作。你知道的，我讀的是師範（中學）。”兩人沉默一會兒，雯雯把自己想做家庭教師的想法端出來，她想聽聽張麗蓓的意見。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可是一時半會兒到哪裏去找呢？”張麗蓓雖然讚成，但還是心懷疑慮。
老虎窗透進了一陣風，房頂上糊著的一張舊報紙隨風飄動，掠過了雯雯的頭發，她本能地用手一摸，撕下了舊報紙的一隻角，她拿在手裏一看，真是無巧不成書，她看到上麵依稀地印著“招聘，教師”這些字眼的殘片。
“啊呀，我腦子怎麼這麼糊塗？怎麼就沒想到？”雯雯受了啟發，她對自己的遲鈍簡直不能理解了。
“我去買張新報紙。”張麗蓓見狀，也恍然大悟，於是趕緊跑下樓去了。她剛才因為為雯雯的境遇深感不平，所以兩人的思想在片刻間都一樣走進了死胡同。
雯雯按報紙上提供的線索來到高心寶家應聘。高心寶有個小兒子叫高小寶，是高心寶的正妻所生，很受他父母寵愛，這次招聘家庭教師，就是為了教這個兒子。高心寶希望把他培養成一個知書達理的政府高官，或者是一個善於經營管理的正經商人。高心寶自己雖然是在**上混出來的，不過他並不希望兒子走自己的老路——他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充滿了驚濤駭浪的險路，隨時可能翻船。就說那一次使他發跡的綁架案，要不是他師傅王鑫榮的大力斡旋，他肯定早就成了劊子手的刀下鬼了。雖然這幾年他沒再犯什麼大案，表麵上看他似乎日子過得很舒適、很平靜，不過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常常是充滿了恐怖與擔憂，一直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他深知危險並沒有真正過去，說不定什麼時候王鑫榮過世了，或者失去法國人的庇護下了台，很可能會有人借機跳出來跟自己找麻煩、重提舊事算總帳，那麼他最終的結局還是會為了那次綁架案而挨上槍子。
雯雯按約來到高家客廳，向高心寶出示了自己的文憑，介紹了一下她的個人簡曆——不過高心寶對這些都不太在意，他也不太懂這些東西。高心寶隻是以自己的生活閱曆覺得雯雯是個規矩的女孩子，他問了幾句雯雯離家出走的緣由，然後表示同情地歎息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