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您怎麼病成這樣了……”錢夫人行禮時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錢貴妃斜坐在一張鋪著厚厚軟墊的雕花軟榻上,蒼白的臉上因為看見了親人而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好不容易見一次麵,可別哭了。還是婠娘知我的心意,一臉的笑意。”
錢貴妃招手讓婠娘走近,摸了摸她的頭發,衝著錢夫人微笑道:“你何必讓婠娘穿得這樣素淨呢?她姐姐們的打扮倒是不錯。”
妙娘、豔娘還有瑛娘聽到貴妃的誇讚,小臉上都飛起了紅暈,一齊垂頭作出羞澀狀道:“貴妃謬讚了。”
婠娘覺得錢貴妃臉上此時的笑容非常的疏離,同方才摸著自己頭發尚有一絲真心的笑容截然不同。
“我想同恭娘好生說一會兒話,芳樹,你領四位娘子去靈犀閣後麵的水榭玩一會兒吧。”錢貴妃笑聲不變地說,她心中自是明白沈家太夫人讓幾個孫女都跟著進宮打的是什麼主意。
婠娘並不想和三個姐姐出去玩,卻也知道沒自己說話的餘地,隨著姐姐們同貴妃行禮後,就退了出去。才到了廊廡邊,就聽見前麵庭院外傳來了一陣軟語請安聲腳步聲。
當前的女子十七八歲的年紀,烏黑的頭發鬆鬆地挽了一個反綰髻,一邊斜插著一根翠綠色的玉簪,耳際簪著一朵紫紅色的菊花,襯得一張瓜子臉更是白皙無暇。
婠娘沒有見過她卻也猜到了她的身份,父親沈舉的胞妹,沈家的娘子,她的姑母沈氏容娘。
“勞姐姐通傳一聲,沈姬在殿外求見貴妃殿下。”沈容娘對著院門前的綠衣宮女道。目光卻已經穿進庭院,落在了婠娘姐妹們身上。
“是姑母呢……”妍娘有點激動地拉著妙娘的手道。
通稟的小宮女很快出來了,對著門邊的宮女搖了搖頭:“沈姬,貴妃正在和錢夫人說話。貴妃說了,待她們說完話,若是還撐得住,便傳你進去。”
妙娘見沈容娘大眼中淚水欲滴,竟然還需要對一個守門的末等宮婢行禮,想到方才在貴妃屋中所見的擺設,她的心裏頭很不好受。隻是她終究是沈家的嫡長女,也清楚明白是因為身份的差異所致。
“難怪祖母一心想要姑母得到能夠貴人的青眼,在後宮才能有身份地位。”妙娘這一刻很理解祖母鄭太夫人這樣做的原因了。
妙娘能夠忍住不多嘴,妍娘卻開口了,她向芳樹福了一福道:“姐姐,那是我們的姑母,想必她是知道二叔母和我等姐妹進宮,這才趕過來的。為何不讓姑母進來和我等一起說說話呢?我們不打攪姑母就是了。”
妙娘、瑛娘和婠娘都變了臉色,這個妍娘怎麼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這話是她能說的嗎?
芳樹神色不變,隻看了一眼妍娘,還是笑盈盈地道:“貴妃的話,我等奴婢哪裏敢駁?若是小娘子們想和沈姬說說話,靈犀閣的院子雖小,左近的諸芳苑卻是不錯的。”
妙娘、妍娘有些猶豫,芳樹又繼續道:“娘子們放心,那諸芳苑裏並無多少人去的,除了太後老人家便是我們貴妃了。”
妙娘、妍娘這才笑了起來,一起謝過了芳樹,不想婠娘卻拒絕和她們一道過去。
“四妹,你這是……”妍娘又差點瞪著婠娘罵她踩高捧低,幸好妙娘見機快,抓著妍娘的手用力掐了一下,笑著對婠娘道:“那我們和三妹這就過去了。”說完還給了瑛娘一個警告的眼神,讓瑛娘的頭垂得更低了。
沈容娘在門外笑候著三個侄女,轉身欲走之前卻突然回頭深深地看了婠娘一眼。
芳樹看向婠娘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深:“四娘子同姐妹們相處不好麼?”
婠娘眨了眨眼:“芳樹姐姐說什麼呢?婠娘和姐姐們很好呢,隻是阿娘今天帶婠娘進宮是來看貴妃姑祖母的,怎麼可以看見姑母後就走開呢?”
芳樹心中一震,小小年紀就說出了這番話,因為是血緣親人?還是說沈婠兒本就聰慧異常?
“四娘子真是個懂事的孩子。”芳樹的微笑加深,若是貴妃產下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隻怕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吧?芳樹想到了太極殿中最為尊貴的章太後,說是大陳最為尊貴的女子,卻是夫死子亡,其實不過是最為孤獨寂寞的老人罷了,尚比不得尋常人家的老太君呢。還有柳皇後,雖然做著皇後,卻好似身在冷宮一般,一年見皇帝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