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大半個時辰,快熄燈入睡時,婠娘心中有了主意,讓守在床榻外的齊芬起來了,取來了她年節得到的銀錢,細細數了數,取了一塊約莫四兩重的銀子給了齊芬,“齊芬,你明日拿這銀子去後門處的江媽媽那裏,讓她幫我做件事兒,如果她不答應,那麼管事關勝木很快就知道了她幫三夫人送消息的事。”
齊芬心中一震,忙小心地應了。婠娘也不管這個婢女是怎麼想得,隻去去了偏間打開了裝著筆墨紙硯的小盒子,讓齊芬掌燈,緩緩提筆寫了四頁紙。
齊芬心有疑惑,四娘子雖然認得一些字兒,但是從不見她寫過東西,怎麼今夜這麼奇怪呢?不過她是個聰明的丫頭,不該多嘴的時候從來不多嘴的。
“告訴江媽媽,拿著這封書信去街上請人重新撰寫,告訴江媽媽,讓她千萬記住,每次都必須在張夫人來的第二天出府去,每次讓那代寫書信之人抄寫其中的一張,然後讓人從正門投進來,署名紅拂娘子就是了。”婠娘淡淡地說,她就不相信,三番四次看到張氏寫給沈舉的“情信”,錢夫人還沒有警覺之心來。她緩緩地封好信封,軟軟的臉蛋上是不符合年齡的冷凝。
“是,奴記住了。”齊芬的心不停地跳,她意識到自己幹的事兒是一件不能讓人知道的大事兒,她不是很害怕相反很激動,主人信任自己,說明自己的將來將不會是被當做無用的禮物送人或者賣掉的。
這邊婠娘想著讓錢夫人警覺起來,而另一邊的太夫人正神色嚴肅地和兩個兒子在屋中議事。
“修德,不是母親逼你的,自從你父親去後,我們沈家一日不如一日,你大哥至今無一官半職,你雖然因為錢氏的原因做著一個奉議郎,卻是品級不高的閑職。你們妹妹雖然做了太子的良媛,但是於沈家並無半點幫助,要知道相對太子而言,始興王才是最受陛下看重的皇子,他的封爵和賞賜,沒有一個皇帝可以媲美的。張夫人心儀如你,若是娶了張夫人進門,你便和始興王是連襟了,沈家滿門都將榮光無限的。”太夫人緩緩勸說道。
沈舉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兒子知道母親的意思,隻是張夫人的身份,就算她新寡了也不會做侍妾的。而兒子如果無故休妻,於沈家的名聲也是沒有好處的。再說了,錢氏替兒子生了一雙兒女,休掉她另娶實在是有些理虧。”
鄭太夫人得了兒子這句話後,心中大安,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孩子,但是你要想想,你如今都快三十歲了,但是除了錢氏,半個侍妾也沒有。她這等不賢不惠的婦人,若非當初是柳皇後與你父親提起的,以錢家的身份如何有資格嫁為沈家婦?再說了,我們隻是計議讓錢氏騰出正夫人的位置來,阿灃和婠娘依舊是我身價的兒孫,沒有誰會薄待他們的。”說到此處,太夫人揚起大袖遮住了眼角的淚光帶著哽咽聲道:“當初你們父親背著惡名而去,連累到了大郎,所以咱們沈家就隻能指望二郎你了,二郎啊,你難道要辜負我們一大家子的期望嗎?錢貴妃一去,沈家真是半點援力也沒有了哇……”
沈弦忙出聲對弟弟此斥責道:“男子漢大丈夫在世,怎麼像你這樣為了一個一個婦人猶豫扭捏?論容貌、論出身,張氏遠遠勝過錢氏。你若是擔心休妻名聲不好聽,大哥替你想個完全之策來!”
沈舉的頭更低了,誰也沒有看見他此刻的神色,太夫人和沈弦也不出聲,等著沈舉做出決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舉才抬起了頭,臉色有些蒼白,眼神迷茫,“隻能這樣做嗎?不可以將錢氏送去庵堂關起來嗎?”
“隻要人還在終究是有後患的,你難道想有一日沈家再無翻身之日麼?”太夫人反駁道。
沈舉的神色好似在掙紮,良久,他終究還是出聲了:“就依母親和大哥的主意吧,隻是終歸是兒子時沈家對不起恭娘,所以兒子想等年後貴妃去了再說。”
“二弟既然同意了,何必一定要等到年後去?貴妃一去錢氏就出事了,有心人也許會多想的。”沈弦不同意了,他雙眼閃著冷意,直直地看著弟弟道:“很快就是年節了,最晚年前事情必須落定下來。”
沈舉沒有做聲,隻是看向太夫人,太夫人垂下眼,摸著左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淡淡地道:“你大哥說得在理。你若是不忍心動手,我和大哥來做吧。”
沈舉蒼白的臉上浮上了痛苦糾結的神色,沒有再說話,而太夫人和沈弦隻當沈舉已經默認了他們的提議。
密議完畢,兄弟倆對忒夫人行禮後就告退了,沈弦和沈舉兄弟倆同路至望熏堂院門前,沈弦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低聲道:“男兒當以家族為重,不要心軟了。”
沈舉看著兄長走遠了,這才接過身後老婆子手中的燈籠,緩緩向他和錢氏所居的清風院行去,沒有人發覺沈舉臉上的神色格外的奇特,半點也沒有之前在望熏堂裏的糾結和痛苦,雙眼褶褶發亮,野心昭然若揭。隻他身後跟著的兩個婆子覺得有些冷,抖瑟了下肩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