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一種嚴肅的父親的關愛之情過來瞧瞧。泰德和優妮斯渾成一體似的狂舞著。小野喘息了。他喚過優妮斯。他們兩人耳語一陣子,隨後小野向巴比特解釋說,優妮斯的母親有點頭痛,需她回去幫忙。她含淚離去。巴比特氣呼呼地盯著他們。“那個小妖女!搞得泰德滿身騷腥!而小野,這個驕傲的老廢物,那樣子好像是說都是泰德帶壞人家的囉!”
稍後,他聞到泰德呼吸中有威士忌酒味。
有禮地送走客人後,衝突便爆開了,一場完完全全家庭式的爭吵場麵,似一場雪崩,激烈而不可收拾。巴比特吼聲如雷,巴比特太太啜泣著,泰德一副蠻不服氣的忤逆相,而威珞娜則惑於不知站在哪一邊才好。
而後幾個月,巴比特家和小野家彼此冷淡著,每家都禁止自家的小羊和鄰家的小狼搞在一起。巴比特和小野仍在做禮拜當中談些有關汽車和參議院的事,卻絕口不提自家的事。每當優妮斯溜過門來,總會愉悅親切地談論自己被禁止過訪的事實;而,巴比特總嚐試,雖然總無法成功,以父親的口吻勸慰她。
3
“老天,都是些令人難受的事!”泰德對優妮斯感歎著,他倆在皇家雜貨店,馬賽克華麗裝潢的氛圍中,猛吃著熱巧克力、杏仁蜂蜜和什錦糖漬核桃。“我真搞不懂,為啥我老爸要那樣子閑著生悶氣呢?每個晚上,他就坐在那兒,半睡半醒的,而假使珞妮或我說,‘喔,來吧,讓我們找點事做吧,’他甚至懶得動一下腦筋。他隻是打著哈欠說,‘噢,我在這兒就很舒服囉。’他不曉得什麼地方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我假定,他可得好好想一想哩,就同你我如此這般的,不過,老天,就是不曉得怎麼告訴他。我可不相信,除了辦公室和星期六打幾杆高爾夫球外,他會曉得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可做的,除了就那樣呆坐著——每個晚上那樣呆坐著——不想到什麼地方去——不想做什麼事——以為我們這些小孩子都瘋啦——就那樣坐在那兒——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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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他因泰德這種馬虎怠惰而感到心驚,那麼巴比特對威珞娜的言行也頗難消受了。她是太過於保守了。她太過於生活在單純的自我小天地中。史穀特和她老是別別扯扯的。當他們不留在家時,他們會辛苦地去聽一作家或印度哲學家或瑞典軍官的演講,透過統計數字表來小心翼翼地促進激增的愛情。
“老天,”巴比特如此地向他太太悲歎著,他們正從福卡第家的橋牌局中返家。“我真想不透囉,珞妮和那個小夥子會那麼沒勁兒。隻要他不是工作,就陪她夜夜坐在那兒,他們不曉得這世界裏什麼地方有什麼有意思的事。老是談話囉、討論囉——老天!就呆坐在那兒——呆坐在那兒——一晚又一晚的——一點也不想做什麼事——隻因我喜歡外出玩玩牌,就以為我是瘋了——就那樣呆坐在那兒——天哪!”
遊泳者厭煩於家庭生活中永遠翻攪不停的波浪,他剛轉過身,新的卷浪又洶湧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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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的嶽父嶽母,亨利·湯普遜夫婦,將他們在貝林區的老房子租出去,舉家遷至哈村旅棧,一家漂亮的出租公寓。這裏住滿了一些寡婦。大半是紅絨布家具,時常聽到冰水瓶罐的哢哢響聲。他們在那兒顯得寂寞,每隔兩星期的星期天晚上巴比特一家得來同他們共進晚餐,吃些烤雞、生澀的芹菜和玉蜀黍冰淇淋,而後有禮貌地、拘謹地坐在旅棧的休憩廳內,一位年輕的女小提琴手總在那兒演奏著從德國到百老彙各地的樂曲。
不久,巴比特自己的母親從卡特巴來此消磨三個星期。
她是個慈祥的女人,卻十分不可理喻。她祝禱公然反叛習俗的威珞娜要成為一個“美好而忠貞的家庭淑女,不要學一些時下一般女孩的那這鬼念頭”;而且,當泰德出於對於機械和搞壞再修護的熱愛,而把離合器灌上潤滑油時,她喝彩說泰德是“多麼熟巧地做著家務雜活,幫他爸爸搞東搞西的,從不想出外和女孩亂搞,拿自己看做是一個入社會的好小子”。
巴比特敬愛他的母親,有時他確是喜歡她,然則他常被她那基督徒的耐心惹煩了,而且當她描述一位名叫“你的父親”的十足神話式的英雄時,他又覺得自己被貶得如一堆爛泥巴了。
“你一定不會記得了,喬其,那時你是多麼小的家夥——我的小家夥,我可記得你那時候的模樣,金褐色的卷發和花邊的衣領,你一直是多麼漂亮的小孩,瘦弱又多病的樣子。而且你多麼喜愛一些小巧的玩意,好比那雙小毛線鞋上的紅纓線等等的——你父親常帶我們上教堂,而有個男人擋住我們,喚說:‘少校,’——許多鄰居習慣喚你父親‘少校’;當然啦,他在戰爭期間隻是個大兵,可是每個人都曉得那是因為他長官的嫉妒,他應該是一位高階軍官,他天生有發號施令的才能,所以,很少人能——而,這個人跨到路中來,舉起他的手,停下了四輪馬車,‘少校,’他說,‘有一大群人在這兒,決定支持史堪那上校競選議員?我們要你加入我們。用你在店裏的那種作風去會會人們,你能幫我們個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