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是事實!幾乎沒有人會相信!”

“是囉,先生,一個像我這樣的老頭帶著一個像泰德這麼年輕的大孩子一道旅行,難免吸引人注意囉。”

“你說得不錯,是這樣。”他轉向泰德,“我想你正上大學吧?”

泰德驕傲地說:“還沒有,等到明年秋季就上啦。我現在隻喜歡先比較比較一下不同的大學。”

管理員繼續他那殷切的巡車工作,巨大的表鏈打在他穿藍色製服的胸上,叮當作響。巴比特和泰德則認真地討論大學的事。深夜,他們到達芝加哥。早上,他們賴在床上,歡呼說:“真棒,不必起床下去吃早餐,嘿嗬!’,他們下榻在艾登旅館,因為天頂市的生意人習慣投宿在這裏,然後,他們去攝政時代大飯店有著大紅水晶的凡爾賽餐廳內晚餐。巴比特點了攙雞尾酒汁的藍牡蠣,一大盤法國炸馬鈴薯和牛排、兩杯咖啡、冰淇淋蘋果派,另外為泰德多叫了一份碎肉餅。

“你多棒哇!有些食物,我這年輕小子見也沒見過!”泰德歎賞著。

“嗬!你隻管跟著我走,老兄。我包你過得愉快!”

他們一齊去看一出音樂喜劇,碰到劇中有婚姻趣事和黃色笑話時,他倆會心地彼此以肘觸對方;在幕與幕中的休息時間,他倆手挽著手,在廳廊上踱著步,他初次從隔開父子的生澀解放出來,他沉浸在這種狂喜中,泰德則咯咯笑說:“爹,你曾聽說過一個有關三個女帽販賣商和法官的故事嗎?”

泰德回天頂市後,巴比特即感寂寞了。這期間,他嚐試為奧非德和某些欲取得賽馬場地的密爾瓦基商家做些聯係協商的工作,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等電話上……坐在床緣,握著可移動的電話機,焦慮地詢問著:“賽金先生還沒有回來嗎?他有沒留下什麼口信給我呢?好的,我會守著電話。”盯著牆壁上一塊汙漬,直覺想到它像一隻靴子,第二十次發現它像一隻靴子,著實令他懊惱了。點上雪茄;而後,再被電話束縛住,身邊又無煙灰缸,遲疑著不知如何處理這燃燒的威脅,急了就把它拋到嵌瓷磚的浴室吧。終於,電話響了,“沒消息,呃?好的,我會再打過去。”

某個下午,他徘徊在一些不知名的積雪的街道上,街道兩側盡是些小公寓、雙層住宅和茶色木屋。他意識到,他沒有什麼事好做,他也不想做什麼事。夜臨時,他感到淒涼寂寞,他獨自一人在攝政大飯店晚餐。稍後,他在廳廊上憩坐,坐在一張皇家式絲絨座椅中,燃上一支雪茄,睃尋著是否有人會過來同他扯扯,免得自己胡思亂想的。在他隔鄰座椅上(是一張立陶宛式把手的椅子),坐個眼熟的男人,寬大紅臉,眼瞳炯亮,蓄著淡黃色的胡須。他看來人善平易,而且同巴比特自己一般寂寞。他穿著一件斜紋呢絨衣,係著一條難看的橘紅色領帶。

似煙火轟隆一聲地,巴比特想到了這人是誰。這個陰鬱的陌生人即是吉拉爾·道克爵士。

巴比特急忙起身趨前,裝腔作勢地說:“你好,吉拉爾爵士?記得我們在天頂市見過麵,在查萊·馬克貝家?我叫巴比特——從事房地產業。”

“哦,你好。”吉拉爾爵士懶懶地跟他握手。

巴比特發窘地站在那兒,不知道如何下台,他隻得叨說著,“哦,我想,自從上次在天頂市見過您後,您一定遊曆過不少地方了吧。”

“不錯。到過英屬哥倫比亞、加州以及所有這一帶地方。”他遲緩地說著,了無生氣地看著巴比特。

“你覺得英屬哥倫比亞的商業景況如何?我猜,或許你不會太注意這些事吧。景色和體育活動等等方麵又如何呢?”

“風景嗎?哦,上等的。不過,商業情況嘛——你知道,巴比特先生,他們失業的情況差不多同我們一樣。”吉拉爾爵士此刻說起話來較帶勁了。

“是這樣嗎?商業景況並不怎麼樂觀,呃?”

“不,商業景況一點也不象我想象的樣子。”

“不算好,呃?”

“不,不是——不算頂好就是了。”

“那可真是該死的遺憾極了。喔——我猜。你正等候某人來接你去參加某個大宴會吧,吉拉爾爵士。”

“宴會?哦。宴會。不,說實話,我正愁今晚不知如何打發呢。在這芝加哥不認識半個人。我想,你是否曉得這兒有什麼好戲院?”

“好戲院?喔嘿,他們正演一出大歌劇囉!我猜也許你會喜歡。”

“呃?呃?有回在倫敦去看歌劇。還是倫敦中心區廣場的戲院哩。可怕極了!不,我想是否有好的電影院——好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