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把玩起了那支香煙,我想好好整理一下我混亂的思緒,它們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今天連續發生的這幾件事必然存在著某種我不知道的聯係,也許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也許我們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裏。
我把香煙放在鼻端細細嗅著,我的思緒像煙草的香味一樣,慢慢飄散出去,越來越遠,越來越廣。
如果一開始,當我躺在樹陰下乘涼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將要發生的這一切,那時候有淡淡的風吹來,我閉上眼睛打瞌睡。一切都很和諧,一切都很正常。
然後,我的電話就響了,而且我接通了那個電話,聽到了那邊的嘈雜響聲。
假設我在那個時候徹底沉入夢鄉,睡得很死得話,我就聽不到電話鈴聲。我的手機鈴聲並不大,我不喜歡大街上走過的人口袋裏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就算那首歌我很喜歡,我也會很厭惡。
可是巧合的是,偏偏那個時候就來了電話。如果那個電話再晚個幾分鍾十幾分鍾的,我就會陷入深深的睡眠,醒來後頂多隻會發現一個未接來電,然後撥過去,響起對方手機已關機的提示音。
按照我的習慣,我是不會在意那個未接來電的,我會把它放在一邊,然後晚上和弟兄們一起去下個館子,老胡送我回來,我的人生還是我的人生,今天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收回了思緒,把煤油打火機從口袋裏拿出來,點著了手裏的香煙。既然已經差不多知道了現在遇到了什麼,我就要享受這最後片刻的寧靜,也許前麵等著我的就是死去。這樣也好,我就不用每天都忍受那段失去記憶的折磨了。
我的父親比我看得開,盡管他存在過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也隻有我一個人還記得他,可我並不認為那段記憶是虛假的。
我記得我小時候,我爺爺奶奶去世得早,我母親是個瞎子,家裏的勞動力差不多就隻有我父親一個人。可我父親從來沒有流露出對生活的煩心,他每天都過得不錯,該喝酒就喝酒,該吃飯就吃飯。然後和別人一起嘻嘻哈哈地下地,日個白,談個東南西北。我們家房子燒了兩次,他立馬就蓋了兩次,還是一樣地和別人開玩笑。
我想我一定沒有我父親活得長,我這個人並不陽光,有時候我很難以理解陽光這個詞究竟對我有什麼用。我是混黑道的,我生活在城市的陰影之中,別人畏懼我們的同時又恨不得我們全部死光。
香煙一點點燃到頭,我長吐一口氣,把煙頭扔到了車窗外麵,煙頭猩紅的光芒在外麵濃濃的黑暗裏格外亮,就像每一個考試得零分的學生,他們往往被人記得很牢,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會忘記。
我看向臉色發白的老胡,終於問了我的第一句話:“我們開不出去了,是嗎?”
老胡的臉色瞬間變成了死人的那種慘白,我知道他不想承認這個事實,這個事實對於我們來說實在是太為不利了。我也寧願以為我們隻是因為一不小心開錯了路,而不是撞了邪。
“是的,二哥,我不知道開車去過大哥那兒多少次,閉著眼睛都能開過去。肯定是不可能記錯路或者開錯路的。”老胡有些顫抖地說道。
我看到車窗那兒有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給老胡。老胡猛然灌了一口,情緒穩定了許多,臉色也不再那麼慘白了。
“我們的車是在不知不覺之中來到這條路上的,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往回開卻怎麼也開不出去,這附近沒有一戶人家,全是荒山野嶺。”
“二哥,我想我們撞了邪。”老胡終於說出了最後的答案,車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