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恭維話。這位方皇後,是先皇的結發妻子,平日裏溫婉恭順,勤侍皇上,善待妾妃。那年先皇遠征被夷族俘虜,方皇後急得日日哀哭不止,夜夜設香禱告,祈求上蒼保佑讓先皇早早回朝,夫妻兒女君臣團聚。有一天夜裏,由於近日晝夜不寧,寢食難安,身體虛弱到了極致,在香案前祈告完畢,方皇後竟倚在香案桌上迷蒙地睡著了。總是禍不單行,睡夢中的方皇後不曾坐穩,竟一下子從木椅上跌翻在鋪滿鵝卵石的地上,當即折斷了一側的股骨,從此成了殘肢,又因思夫心切,日夜啼哭,最終哭瞎了一隻眼睛。先皇回朝後有感皇後的深情與厚德,盡管皇後身無一兒半女,皇後的根基卻絲毫不曾動搖,深得先皇的敬重和嬪妃們的愛戴。隻有育有皇長子的周貴妃雄心勃發,一直來覬覦皇後的位置,不時地與皇後發生點小磨擦,可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與之爭寵。今日的這番話,周貴妃卻是發之內心的,皇後提起太子,提起登基,這豈不是指自已的皇兒嗎?所以周貴妃心花怒放地附合著皇後。
這天夜裏,太子守靈在玉清宮。留在太子宮的貞兒見久久沒有太子的消息,便打發一個名叫金梅的宮女以送衣物為名去探探消息。打開沉重的宮門,聽著朱門“吱扭”的開關的聲音,貞兒心亂如麻,在過道上亂轉。另一個伶俐的宮女名喚金蓮的,十三四歲,模樣水靈,動作麻利,平日裏最會察顏觀色,知道貞兒姐姐不是一般的人物,故時時在貞兒麵前討個好,賣個乖的,貞兒對她也另眼相待。這會,她手持一件錦襖出來尋貞兒,見貞兒如熱鍋上的螞蟻,她猜得到貞兒的心思,勸道:“姐姐,外邊冷,您還是回屋吧?想必太子殿下今晚不能回宮了。”
貞兒也不回頭,道:“我可沒說在等太子殿下啊。”
金蓮掂起腳尖給貞兒披上了錦襖,笑道:“奴婢就知道姐姐在等太子殿下。”
看金蓮說話淺笑的時候,兩邊的臉頰上顯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的這付可愛的樣子,貞兒忍不住伸手去扭,邊道:“竟敢取笑起我來了!”
金蓮邊笑邊躲還邊說道:“怎麼敢呢?奴婢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啊!想太子殿下一登基,姐姐肯定就是皇後,這是明擺著的事,太子殿下對姐姐這麼好。奴婢可不敢取笑皇後娘娘,得罪了皇後娘娘,奴婢可是死罪啊!”
“住嘴!這話豈能胡說的?被別人聽見了,你還想不想活了?”貞兒輕喝了一聲。
金蓮嚇了一大跳,見貞兒臉上還帶了笑容,故把狂跳不安的心放回到了肚子裏,嬉笑道:“奴婢隻是提前恭喜一下姐姐,姐姐千萬別生氣哦。”
貞兒看了看堆滿泥雪的院落,淩厲的寒風直往人們的熱身子上狂撲。貞兒不禁地打了個冷戰,對金蓮道:“你回去吧,我在這走走,身上燥熱得很,睡不著。”
金蓮走後,卻把她的一番話留下來了,鑽進了貞兒的腦海深處,“太子登基”“皇後”,這兩個名詞如兩塊滾燙的火炭,在貞兒的心裏烙下了深深印跡。自已進宮二十三年了,進入了懂事的年紀後,每當夜深難寐的時候,撫摸著自已玲瓏的身軀,滑膩水嫩的臉蛋,也曾做過皇後夢。可惜那先皇有眼無珠,從來不曾正眼看過自已,別說是當皇後了,連個皇上身邊的“小答應”也沒撈上。如今蒼天有眼,太子當上了皇上,自已可得要爭一爭這個皇後的位置,想必事事都順從自已的太子不會不答應吧?諒他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