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是香港人,我在香港出生,也應該算是香港人吧。不過我父親以前一直在北京做生意,因此我很小的時候就到了北京,基本上算是在北京長大的。你呢?”
“我家在廣州,我爸爸、媽媽的老家其實是在蘇杭一帶,但他們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了廣州,退休後也一直在那裏。您喜歡廣州嗎?”
“還行,我曾聽香港的同事說,廣州有很多東西比香港要便宜。我不常購物所以也不清楚,隻是覺得吃狗肉方便。其實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北京,北京是個多元化的城市——哎,Rosie,你是怎麼到北京的?”
這個問題觸動了陳溪的痛處,她當然不會告訴他這個不相幹的人,佯裝突然想起了食物,“哎呀,怎麼還沒上菜呀?”不過她臉上快速掠過的一絲灰色還是被方浩儒捕捉到了。他知道她在躲,也就不再追問。女孩子的心事多半與情感有關,問多了惹人家傷心對自己也沒好處。他雖然想多了解她一點,但可以先把這個問號留在心裏。這時正好服務員將餐點都端了上來。
方浩儒其實不餓,因為現在還不到十二點,他一般要到一點以後才吃午飯。他主動幫陳溪拌好沙拉,“你們這裏的沙拉,據說這種汁醬是Chef(廚師長)自己調的,的確挺特別的,你嚐嚐。”接著體貼地將叉子也送到了她手上。
陳溪不好拒絕,接過叉子,低著頭,慢慢一粒一粒地數著吃,因為她也真的不餓。
方浩儒斜靠在座位上,借著喝水,用杯子掩護自己落在陳溪臉上的目光。她垂著長長的睫毛,一點一點地將食物送進嘴裏,粉潤的嘴唇和靈巧的下巴微微抽動著。她的皮膚還真是有蘇杭秀色的特點,細白光潔。盡管具體評價哪一部分都不算出眾,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五官竟能搭配出如此一副靈秀可愛的小模樣。
“您怎麼不吃?牛扒好像要涼了。”陳溪突然抬起頭。
“我上午說話多了有點兒口渴,先喝點兒水。”方浩儒意識到得管管自己的眼睛,於是坐正身體,將事先磨好的黑椒粉慢慢往牛扒上灑,之後又慢悠悠地用刀叉將肉鋸成小塊,仍然沒有要吃的意思。
陳溪看了有些好奇:“您不喜歡吃這裏的牛扒?”
“一般吧,隻能當作中午的一頓便餐。長安街上有一家扒房,牛扒非常非常地道。什麼時候你有空?我帶你去嚐嚐。那兒的紅酒都是從法國幹邑直接空運過來的,和美女一起品嚐,肯定更有味道。”
方浩儒的這次邀請,絕對是個敗筆。似乎天下有錢男人誘惑女孩子,都是從去高級餐廳開始的,何況他也不是第一個用這種方式來引誘陳溪的男人。女人的第六感是相當靈敏的,陳溪聞言如夢初醒: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終於露出色狼尾巴了!自己險些被他玩死!要找人陪你喝酒早說呀,我把劉小慈叫來,讓她來“削”你!
“跟我說說,你們近來工作有什麼有趣的事吧?”方浩儒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妥,立即換了個話題。
“唉,我們的那些雜事有什麼意思啊——哎,我今天倒是聽了個有趣的寓言故事,給您講講吧!”陳溪轉轉眼睛,娓娓道來。
“從前,有一個村子,村子裏住著一對老夫妻,他們非常恩愛,有什麼好東西總是留給對方。有一段時間,村裏鬧饑荒,老婆婆在別的村子好不容易買到了一塊牛肉,不料路上引來了一隻狼。狼跟著老婆婆回到了家,說自己餓了要吃東西。老婆婆為了讓老爺爺能吃上牛肉,要讓狼吃掉自己。老爺爺不肯,他堅持要讓狼吃掉自己,好把牛肉留給老婆婆,兩個人爭來爭去互不相讓,老婆婆說:‘你對我是最重要的,沒有你,我要牛肉有什麼用?’老爺爺說:‘我也是一樣啊,你不在了我也吃不下牛肉了。不如咱們倆都別吃了,把肉給狼吧。’老婆婆恍然大悟:‘對呀對呀,我們彼此在一起就夠了,別的什麼都不重要,就讓狼來吃牛肉吧!’於是最後,他們讓狼吃了牛肉……這個故事,我也沒太明白,但是覺得挺有意思的。”她依然是一副眉飛色舞的神態。
方浩儒盯著盤子裏的牛扒突然僵住了,心想:行啊!這丫頭片子看來是已經識破了我的意圖,還裝傻,自己編個無厘頭寓言,拐彎抹角地,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她這點兒小聰明,用廣東話說是“古靈精怪”,再用北京話說,就是“欠收拾”!
“小姐,”方浩儒不動聲色地放下刀叉,招呼服務員,“埋單,我有事急著走,不簽字了,麻煩你將賬單直接送到VIP中心,謝謝。”說罷,他習慣性地用餐巾擦了擦手,同時淡淡地說了句:“我還有事,失陪。”一直到起身離開,他都沒有再看陳溪一眼。
陳溪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懵了,心想:不是吧?就算他明白自己意有所指,也不至於這樣小肚雞腸吧……她來不及後悔,連忙又追了出去。
“方總!方總!您怎麼又生氣啦?我隻是不經意地說個小故事,我是無意的……您別往心裏去呀!方總!方總!您別生氣啊!我錯了還不行嘛,我向您道歉!”
“不需要。”方浩儒邊走邊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