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個就是楊總的女朋友,長得還挺漂亮,剛才楊總拉小提琴時,她還彈琴協奏。”
“這楊總還真是挺有才華,想不到小提琴也拉得那麼好,難怪能吸引女孩子。”
“是啊,青年才俊,事業有成,女孩子當然趨之若鶩啦。”
陳溪安靜地坐在一組大型盆景前的沙發上,默默聽著盆景後人們的竊竊議論。他們以為,熱鬧的音樂及嘈雜的談笑聲可以掩蓋住他們對於“楊總女朋友”的評頭論足,不想她竟如數收悉,盡管她自己也不願如此。
這個晚上,她帶給了所有人一個驚豔的印象。而這個印象,其實是關於楊帆的,人們像評價他身上的西裝,他的某項業績一樣,點評著他的女朋友。她美貌,說明他有眼光;她超凡脫俗,印證了他的品位及魅力。她或許是他最有成就的戰利品,或許根本不夠資格,隻是她自己主動倒貼的附屬品。
沒有人記得,她姓甚名誰。她被掛上了一隻標簽,標簽上注明:這件物品的主人是楊帆。於是,她的身份前麵便有了一個定語“楊帆的”,或是“楊總的”。人們關注她,是想更多地了解主人,抬舉她,也是給主人麵子;而一旦這個標簽被摘下,關於她的喜怒哀樂,便沒有人再理會。
噢,對了,今晚其實她有個意外的收獲,就是那個富家公子。陳溪心裏暗暗自嘲,這真是上天給她的一個莫大譏諷。她滿懷期待的男人偏偏不解風月之情,而自己用心良苦,希望他能給予的回應,居然都被一個她不甚感冒的人代勞了。
“Rosie,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楊帆走過來坐在她的身旁,見她情緒有些低落,將手中的酒杯放在茶幾上,用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你不舒服?”
“有一點,我累了,想回家了。”陳溪輕輕地挪開了他的手。
“你剛剛來還不到一小時就累了?要不你在這裏休息一下,沒準兒,過會兒就好了,我讓他們給你拿一杯熱茶。”
“不用了,我確實有點累,想回家休息。”她抬眼瞥了他一下,又垂下了眼睛。
楊帆望著她,輕輕歎了口氣:“好吧,你在這裏坐一下,我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然後咱們就走,行嗎?”
“算了,你留在這裏吧,我可以自己叫的士走。”
“那怎麼行?這麼晚了,路又黑,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再說,你一個人走了,人家會怎麼看我?”楊帆的話,仍是平時那樣逗她的口吻。
陳溪慢慢轉過臉看著他,眼中暗藏著慍怒,語氣冷厲如冰:“你特別在乎人家怎麼看你,對嗎?”
楊帆即刻意識到了陳溪的不快,盡管他暫時來不及搞清楚這不快究竟是因為什麼,但有一點很明確:她是針對自己的。現在的場合,他們誰也不應該發脾氣,他又往她身邊挪了挪,悄悄用手在她的後背輕輕摩挲著:“Baby,別鬧了,我現在必須過去先跟大家打聲招呼,才能走,否則不禮貌。你乖乖的,就在這兒等我一小會兒,我會很快,好嗎?聽話。”
陳溪將頭扭到一邊,默不作聲。
“等著我,別走開,我馬上回來。”楊帆暗暗吸了口氣,起身又投入了人流之中。
陳溪冷眼望著這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女人,望著楊帆穿梭於其間,彬彬有禮、張弛自如地和他們揣摩著一種契合,而她卻孤零零地坐在邊上,像被寄存的防寒大衣,顯得另類而不入流。她很想一走了之,將麵前的這一切都徹徹底底地甩在腦後,然而卻無法甩掉自己付出的感情。她在腦子裏反複地演練著,如何拔腿就走,衝出這團靡靡霧氣,卻最終依然僵直地坐著。他縱有千般不是,仍是自己的深愛,即使再不情願,她剛才也並沒有明確說,不等他回來。
楊帆果然很快回來,臉上仍掛著溫和的笑意:“走吧,Rosie。”他優雅地伸出右手,護著她起身。
進了電梯,借著明亮的燈光,楊帆方才留意到,今晚的女友那精致如畫的容貌,隻是不如起初那樣,富有動人的神采。
“你怎麼了?剛來時還好好的,突然就不開心了。”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什麼,就是不喜歡這種場麵。”陳溪懶懶地靠著廂壁,垂著眼簾,餘光散淡,長長的睫毛修飾得又黑又濃,末端則高傲地彎翹著。
“Baby,”楊帆保持著平靜,嚐試像以前一樣開導她,“有些時候,我們身不由己,你也要學著適應。”
她慢慢地抬起下巴,嬌豔的嘴唇凝結著他從未見過的倔強,驕傲的睫毛尾繼續上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倏地閃露出陌生的冷光,配合著硬邦邦的慢板節奏:“我不——會——學,我也不——想——適——應。”
楊帆略帶怔怒的眼光快速掃過了陳溪的臉。她的頂撞,如同一個硬木塞堵在了他的喉嚨裏,他說不出話,胸中卻有一團氣體在膨脹。
兩人的僵沉之中,電梯門開了,楊帆隻是習慣性地伸手扶住了電梯門,眼望著電梯外,靜靜地等待,並沒有如平時那樣招呼她先出去。陳溪站直身體,先走了出去。
酒店的大堂裏,值班經理及前台的接待人員跟他們熱情地打著招呼,兩個人在公眾麵前倒是有一份難得的默契。楊帆微笑應對的同時,自己心裏的鬱結也有所舒緩,看著身旁的陳溪對前台小女生們的一片讚歎報以嫣然的神情,他竟有些一廂情願地認為,她的不快也會隨之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