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窖中螢火點點,隱約間可見四周櫃櫥上陳列著許多東西,有名家畫作,古玩杯碟,陳年老酒,刀劍甲胄。風格迥異的藏品一排排,一列列,鮮明卻不突兀地鑲嵌在空間之中。地窖的地磚黝紅黯淡,讓人錯以為鋪了一層灰塵。黑暗角落裏,豎立著一個一人高的沙漏。沙子不斷向下流去,相互摩擦生響,簌簌,簌簌。安靜,滲人。
地窖中央,扭曲著一團幾乎要與地麵融為一色的黑影。不是別個,正是昨夜潛入雜貨鋪行竊的小偷,聞濤。
此時,他被困在網中,手腳動彈不得,隻能借助口齒之力,撕咬網繩。但無濟於事。那張網堅韌異常,無論怎麼撕咬,都見不到一個微小的破口,或者一絲翹起的雜絨。越是掙紮地厲害,越是被捆得緊。這是什麼怪物,聞濤心想,嘴巴仍不停動作。
豆大的汗珠從他年輕的臉龐肆意流淌而下,落到地上,濺起水花。即便到了這樣的困境,他也不曾想過放棄,依舊鎮靜而努力地掙紮著。
“嘎吱——”
他警覺地豎起耳朵,一動不動。
一個嬌小靈動的身影慢慢靠近。搖曳的燭火,映襯著少女白皙紅潤的臉頰,眼眸隱藏在他看不到的陰暗之中。
聞濤全身警戒,臉上卻是一貫的嬉皮笑臉,“呦,大半夜的,武小姐還想著我呢。”
“我叫武菱。”女子蹲下身子,與他對視。
“嘻嘻,小姐可是來放我走的?”
“不是。”
“小姐真是無情啊。”
武菱眼眸中寒光一閃,突然單手掐住聞濤的脖子,指甲刺破後者的脖子,鮮血直流。
“說,你是怎麼知道羊脂騰龍玉佩的?”
“咳咳,小姐,咳咳,你先,咳咳,放手。”
少女手上卻又施了幾分力道,精致的臉龐突然夜魔般逼近,紅色的發絲在模糊的燭光下妖異而危險。
“說!”
脊柱僵硬冰涼,他本能地感到一絲強大的危險氣息,如同被月夜中的雪狼所注視。
少女嘴角邪魅地勾起,另一隻手輕輕滑過青年的臉,聲若遊絲,“你想知道惹怒我的後果嗎?”
“咕隆”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想後退,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小姐,我說,我說。”
武菱滿意地看著聞濤服軟,眼神卻依舊冰冷。
幾日前,聞濤在柳河城采荷鎮聞名七城的酒樓怡紅酒窖吃酒,偷聽鄰桌說話,得知在依雲鎮中有一枚價值百金的羊脂騰龍玉佩,於是起了偷竊的心思。在多方探訪下,尋得此玉被珍藏在銀狐家的雜貨鋪中。於是乘木葉赫和武菱去木葉族那晚,偷偷潛入,盜得羊脂騰龍玉佩。沒想到,馬虎下竟然把自己的尋寶鼠落在雜貨鋪中。這才有了後來三人聯手逮捕自己的戲碼。
想到此處,聞濤後悔無比,心想,早知道就不帶尋寶鼠出來了。
“你的鄰桌是些什麼人?”
“武小姐,我隻是聽牆角的,哪會知道他們的身份。”
寒光略過,少女繼續施力。聞濤麵色潮紅,眼白翻出,隻要武菱再一用力,便可結果了他的性命。
“額——武小——”
父親,父親。少女眼中血絲遍布,呼吸急促,雙手用力掐著青年的脖子,仿佛他就是她尋找多日的仇人。
慕家,空追著夏空不停詢問慕菱的下落,夏空無法,隻好撒謊慕菱在國外忙家族機密事務,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空心裏空落落的,在家中客廳的拐角處看見了一把小提琴。
兒時兩人常常在慕家舞會中擔當背景音樂,慕菱彈鋼琴,自己則在她身旁拉小提琴。他從未告訴過她,自己喜歡她陶醉在音樂中的模樣。喜歡她的沉醉,幸福,空無虛渺,喜樂平靜。後來某一天,慕菱忽然變了。變得魂不守舍,每每彈奏到高潮,便會不自覺地落淚,憂傷,空靈,波瀾不定。她依舊沉醉音樂,一旁,是凝視她的自己。
慕菱,你何事會回來?空心中輕歎,修長的五指撫上琴弦。
父親,父親。武菱心中似有千萬之蟲蟻噬咬,鑽心的疼痛。忽然,空溫暖的臉龐閃過,疑惑的眸子似乎在詢問,慕菱,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憂鬱?告訴我,我會保護你。
大顆大顆的淚水如脫困的野馬奔湧而下,怎麼告訴你呢。我不是慕菱,我是武菱,生來就為複仇而存在的武菱啊。
武菱的神情變化,全部映入聞濤的眼中。什麼樣的女子,可以一會兒殘忍無情,一會兒肝腸寸斷。聞濤,開始看不懂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