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繞過堂屋,推門進了臥房。三爺爺還躺在那張牙床上,半個腦袋掛在床沿上,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這時候,曾祖母走進來,搭著梯子準備去取掛在房梁上的那塊臘肉。那塊臘肉是曾祖父湊了好久的錢才買到的,說是要等到過年的時候才能吃,每天爺爺和三爺爺就站在房梁底下,對著它流口水。所以,當爺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上前攔住了曾祖母:“不準取,這個是留著過年吃的!”
曾祖母脾氣是出了名的好,她放下梯子,對爺爺說:“老大,外麵的那兩個客人是家裏的貴客,天上地下知道的可多了,人家來一趟本來就不容易,這一來又幫老三取出魚刺,咱們應該感謝人家。”
爺爺一聽就來了氣,嘟著嘴說:“那也不行,以後過年咱們就沒有肉吃了,我一看那倆人就是來混吃混喝的,點都不老實。”
“你怎麼說話的呢?!”曾祖母很少發脾氣,見爺爺被嚇著了,就馬上軟下了語氣,“今天晚上咱們把它弄來吃了,就當過年。”
爺爺知道母親是疼愛他的,那種愛很少言語,可全都藏在一個動作或是一個眼神裏,隻有懂的人才能體會得到。爺爺讓開了身子,開始在心裏暗罵堂屋裏的那兩個大胡子。
晚上正要開飯的時候,張七從大坡上下來。他說是聞見了肉的香味,立馬就飛奔下來。說實在話,張七住在大坡頂上,距離老家的位置少說也有幾百米遠,所以到現在爺爺都沒有想清楚,他是怎麼聞到這陣肉香的。
三爺爺睡醒了,還記得白天的事,非說是張七害得他被卡的刺,不讓他上桌。三爺爺雖然年紀下,可也知道,要是多一個人吃,那自己就會少吃很多。曾祖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邊勸說三爺爺,一邊讓張七上桌來。曾祖母說:“老三,這麼多你吃不完,不然媽媽把自己的那份給張七好了。”
此話一出,曾祖母硬是沒有再夾過一塊肉。爺爺看在眼裏,心裏急了,把自己的肉分了一半給曾祖母。一旁的兩個大人連誇爺爺懂事,說得曾祖母一個勁樂嗬嗬的笑。
曾祖父說:“懂事個屁,脾氣跟驢一樣!”
“老胡你這話就不對了,現在這土地皮薄得跟你我的臉皮差不多,要想吃一頓飽飯都非易事,這家裏的臘肉,不用問也看得出已經掛了不少時日了,難得吃這麼一頓肉,他還能想到母親,要是擱在幾十年前,咱們小的時候未必做得到。”那個叫喻廣財的高個子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從爺爺的身上移開。
曾祖父聽了,雙眼一亮:“喻先生,你真的看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