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即便將關於唐馨兒的記載撕下或許也不能保證什麼,但是至少,她可以不必那樣戰戰兢兢,不必每時每刻都在意周圍人的目光,或許暗自猜測是否暴露身份。
然而出乎陳驀的意料,關於唐馨兒的記載竟然被劉協下令用墨汁塗黑了,被那個半夜獨自在城內荒地哭泣的小子,被那個一口一個朕、一個一口師傅的小子,被那個苦苦糾纏自己要學習武藝的小子用以誅滅逆臣亂黨的小子……
陳驀並不是一個習慣欠人情的人,除了張素素、唐馨兒、周倉、裴元紹、劉辟、龔都這些極其親密的人外,他很少主動和別人接觸,或許是因為性格所致,或許是他並不想背負欠人人情的包袱。
正因為如此,劉協暗中的“相助”,讓陳驀有些難以抉擇。
根據劉艾的話推測,劉協多半是將宮內所有關於唐馨兒的記載通通抹除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天大的人情,別的不說,至少這麼一來,唐馨兒日後不必再顧慮會遭到士子們的詬病,畢竟那是她最擔心的事。
隻是這樣一來……
“真多事啊,煩人的小子……”看得出來,陳驀的心情很複雜,尤其當他望見馬腹的皮囊中那件朱紅色的戰袍時。
苦笑著搖了搖頭,陳驀撫摸著那件戰袍,腦海中浮現出唐馨兒在燭光下一針一線縫製這件戰袍時的情景。
忽然,陳驀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他隱隱感覺到戰袍的一角好似有個古怪的凸起,仿佛藏著些什麼。
“……”
出於疑惑,陳驀皺了皺眉,從腰間摸出一柄短劍,沿著線角將那戰袍的邊角拆開,隨即,他驚訝發現裏麵竟然藏著一封書信。
“我夫親啟……妾拜上……”
“這是……”
撕開封口,陳驀小心地將書信展開,粗粗一瞥,隨即,他愣住了。
因為通篇隻有一幅畫,高聳的城牆、雅致的庭院、以及在庭院中玩耍的三個孩童,一個年長一些的女孩子,一個較為年幼的男孩子,以及最後一個跌倒在地、好似連走路都還沒有習慣的孩童……
望著畫中不計其數的宮女與宦官,陳驀哪裏還會不明白。
忽然,陳驀注意到了畫中右下角所書寫的一行清雅娟秀的小篆,很明顯,那是唐馨兒的字跡。
“……協,妾視如家弟,其自幼喪母,父亦遭不測,如今雖榮登九五,然無甚親戚在旁,孤苦無依、屢遭奸人所迫,倘若天見可憐,我夫偶間覓得此信,妾懇請夫君憐其身世、憐其所處,莫要加害,妾感激不盡……妾,唐氏拜上……”
“……”
足足半個時辰後,陳驀一直坐在樹底下望著手中的那封書信,臉上時不時露出幾許苦笑。
“親如姐弟麼……”
望著畫中那三個孩子的笑靨,陳驀猛然間有種極為慶幸的感覺。
唉,險些就做了無法挽回的事呢……
不過,馨兒也真是的……
將那份書信小心折好放入懷中,陳驀哭笑不得搖了搖頭,隨即,眼中露出幾分濃濃的溫情。
“早知如此,為夫何必千裏昭昭、日夜兼程趕來……馨兒,你真是害為夫不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