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像今日這樣麼……
陳驀轉頭望向桌上燈台,望著那閃爍不定的火苗微微歎了口氣。
那是傍晚的事了……
在得知自己被袁術任命為征討徐州一路兵馬先鋒後,陳驀在回到下蔡後將這件事告訴了家中的妻子唐馨兒。
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低落。
也難怪,畢竟陳驀從長安返回至今也不過數日光景,在這個男權至上的時代,對於一名已婚的女人而言,還有什麼比自己的愛郎陪伴在旁更加重要的事呢?
說到底,古代的女人寧可嫁入世家大戶的士子,與妻妾爭寵,也不願嫁給常年征戰於外的武人,哪怕對方用情專一,這其中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獨守空房、思盼愛郎,恐怕對於每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極其殘酷的折磨,或是看著鏡中的自己雙鬢漸白、花容漸衰,或是心恐聽聞愛郎戰亡的消息,無論哪一個,都足以叫女人心如死灰。
或許是看出了唐馨兒心中的憂鬱,是故,陳驀盡可能地在這極為有限的時間內多陪她,遠的且不說,至少在城內散心還是辦得到的。
雖說下蔡依舊下蔡,但是在夕陽的餘暉下,城內的房屋、街道,仿佛罩上了一層朦朧的色調,叫人感覺有種別樣的韻味。
在這個時間段,城內的百姓大多已忙碌完了一天的瑣事,回到各自家中準備當日的晚飯,以至於仍然在街上逗留的,除了例行巡視的衛兵外,恐怕也隻有那些懵懂無知的孩童,三五成群,從街頭跑至巷尾,或是大呼小叫,或是玩耍嬉鬧。
在陳驀眼中,這是下蔡黃巾對於城內百姓秋毫無犯的最好證明,也是他願意幫助張素素讓黃巾東山再起的理由之一。
誰道黃巾皆賊子?至少冀北黃巾不是!
忽然,陳驀注意到唐馨兒似乎並沒有跟上來,疑惑地轉過頭一看,卻見她正靜靜地站在街口,默默地望著巷尾那位打鬧的孩童。
陳驀微微張了張嘴,本想喚她一聲,但最終,他沒有那麼做。
而唐馨兒顯然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夫君正在幾步遠的地方望著自己,因為她此時的心神,都放在那一群嬉戲、打鬧的孩童身上……
自己,已經十九歲了呢,如果記得不錯,今日應該是自己的生誕,今日過後,自己就二十了……
尋常人家的女子,在這個年歲恐怕早已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這裏,唐馨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撫了撫落在胸前的長發,隨即默默垂下手去,拽住了衣袖一角,隨即越拽越緊。
八月末傍晚,其吹拂過街道的微風已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涼意,那份涼意,讓唐馨兒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自己。
忽然,唐馨兒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臂膀摟住自己,她轉頭望去,望見了自家夫君那一雙充滿關切眼神的眼睛。
“怎麼了,馨兒?”
感受著來自後背的溫暖,唐馨兒微微張了張嘴。
該告訴他麼?
隻是,會讓他感覺困擾吧?
唔,會吧……
即便柔弱的自己幫不上夫君任何忙,但也不想……
不想讓他為了自己而煩憂……
“風,有些冷了呢,”輕輕撫了撫自己被風吹亂的長發,唐馨兒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溫柔聲說道,“我們回去吧,夫君……”
望著那看似甜美、卻隱約能夠感覺幾分勉強的笑容,陳驀緩緩點了點頭。
“唔……”
“啪嗒!”
桌案油燈閃過一絲火花,驚動了走神的陳驀,他這才發現,油燈中的脂油早已被燃盡,以至於油燈的燈火逐漸變得昏暗,最終哧地一聲熄滅了。
用手指敲了敲額頭,陳驀微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向內室。
內室亦是一片黑暗,看起來唐馨兒已經先行睡下了,這讓本想說些什麼的陳驀更感覺好似有什麼東西憋在心中一樣,很是難受。
然而,就當他脫去外衣時,他卻隱約望見榻上的伊人微微動了幾下,往裏挪了幾分。
陳驀伸出手摸向床榻的外側,隻感覺入手處溫熱無比。
“……”
默默地望了一眼床榻上背對著自己而睡的唐馨兒,陳驀三下兩下脫去衣衫,枕著右手躺在榻上。
“馨兒?”陳驀試探著輕輕喚了一聲,床榻內側寂靜無聲。
“睡了麼……”陳驀嘀咕一句,仰頭望著屋頂。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前些日夜兼程來回於長安時的疲憊尚未完全恢複,以至於陳驀不知不覺便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
然而就在這時,床榻的內側隱約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歎息。
“唉……”
那一聲歎息,仿佛驚雷一般,將陳驀濃濃的睡意驅散殆盡,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詫異地發現背對著自己入睡的唐馨兒不知何時也將臉朝向了這邊。
四目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