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
陌飛雲回過頭來,見奉天走過來,便放下劍問:“好些了麼?”
奉天點點頭,“三日之後,我就回京了。”
這話好突然,話音落下,許久兩人都沉默著。奉天等著陌飛雲的回應,而陌飛雲則不知該如何回應。
許久,陌飛雲答,“嗯。”
奉天抬頭看著他,麵色竟然異常平靜。他側過頭看著院中種植的花草,笑道:“這裏真好,住得久了,就讓人覺得不想離開了。”
陌飛雲有些失神。
“這裏是個世外桃源。可是越是美,我就越覺得害怕。我怕你因了這裏的美,再不願陪在我身邊。”奉天忽的抬起頭來,注視著陌飛雲,“那日我跟你說的話,是真的。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如果什麼也不想要的話,我也成全你,隻要你想……”
陌飛雲深吸一口氣,“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無法釋懷?”
奉天忽然有些局促不安,低聲道:“三年前對你用刑,到現在疤痕都還在,我沒忘,當年我一直沒有辦法正視你,也是我的錯。”
陌飛雲忽的冷笑一聲,搖了搖頭,“你到現在也都不懂。”他轉過身,拿起一邊的長劍,交到奉天手裏,“這把劍還給你,我想,或許我是真的用不著了,也沒有理由留著它。”
“這把劍本來就是送給你的,既然給你了,若是不喜歡,或是看了難受,就扔了或是幹脆送人,都隨你。”奉天顯然被這句話刺傷,別過頭去。
“其實,在我去找屈軼之前,我就做好了死的準備。那些傷算得了什麼?”陌飛雲麵色如冰,冷哼一聲,接著道,“不過是掛起來抽鞭子,我陌飛雲何曾皺一皺眉?”
奉天驚得說不出話來,看著此刻的陌飛雲,心下竟然生起一絲畏懼,下意識退後一步。
“身上的傷,算得了什麼?真正讓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你的,是你的一句話啊,奉天。”陌飛雲自嘲一般笑出聲,“還記得你大婚之時,既沒有洞房花燭,也沒有碰你的心上人,而是到我房裏。你記得你當時說了什麼?”
奉天看著他,表情痛苦。
“‘往後,你就隻是我身邊最得力的手下……’我做不了你身邊最得力的屬下,一世為仆,隻有一死。”陌飛雲說完這句,麵色回歸平靜,看著奉天那雙瞳色美麗的眼睛,竟然顯得那麼蒼涼。
奉天隻是看著他,嘴唇顫抖。
在陌飛雲移開目光的一刻,開口道:“所以,你不是假死逃離我,而是真的想死?”
“沒錯。”
“方大哥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牽我的手,第一個吻我的臉,第一個擁抱我的人,而你,是這個世界上我第一個真正愛了的人。”奉天讓陌飛雲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因為隻有你讓我這樣心痛!”
嘩啦一聲,校園中響起一陣樹葉的輕響,兩人麵對麵站著,身上的衣襟朝著同一個方向翻飛舞動。
“那時的你可以那樣簡單做下決定,那麼現在,你要我怎麼信你?”
“對不起……”奉天垂下眸子,忽然輕輕呼出一口氣,“我不會再逼你,你要多長時間,我都給你。”
陌飛雲看著他,沒說話。奉天沒有辦法站在他麵前,微微一笑,道:“三日之後我就要走了,再陪我兩日吧。”
說完,也不待陌飛雲回答,轉身從小院的月門離開,回房歇息。
因為準備回京,所以下午來了些人,但都停留沒多久就離開了。陌飛雲看他如此平靜,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兩人之間的談話,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相反的,奉天變得異常熱絡,兩人目光相遇,他就溫然一笑。
眾人也都知道奉天要走,可是都不敢明擺出來在他麵前提起。陌飛雲無奈,大家這樣小心翼翼,反倒叫他不自在。何況他確實心中不快。
飯桌上,古逸和莊曉峰,白術和陌飛雨,都收斂了不少。之前卿卿我我的畫麵全沒了,都乖乖吃飯。雖說白術依然嘴巴毒,古逸依然刁鑽嬌慣。
晚飯之後,奉天拉著陌飛雲在外麵坐了一會,對過去的事和離開的事決口不提,而是問了一些他在古逸居時的趣事,陌飛雲沒什麼交談的欲望。
可是奉天每聽他一句,便露出一種奇異的神采。陌飛雲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那些瑣事有興趣,也就簡單說了幾句。
“銅錢和元寶,這名字有趣。”奉天笑著道。
陌飛雲看著他。
“其實我沒見過豬,更不知道豬是怎麼養的。要是我,說不定還不如柒把豬照顧得好。”
陌飛雲忍不住搖搖頭:“沒人會要你養豬的。”
奉天笑了笑,“是啊,誰敢要當今皇上去養豬?”
……
其實奉天隻是想從陌飛雲的口中,去了解他的世界。那些瑣事他在那一牒密函中早已看得爛熟於心,可是也隻是知道罷了。就像他知道有豬這種動物,但是卻沒有辦法想象豬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