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睜開眼睛,一動不動看著熟睡的陌飛雲。他知道天就要亮了。
陌飛雲英俊的眉眼在睡夢中透著一股令他難以自控的清淡,心隱隱作痛,卻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這是早就做好的決定,卻在付出了全部之後,仍是忍不住留戀,忍不住害怕。
奉天悄悄將臉湊到陌飛雲頸邊,深深呼吸了兩下。這樣獨屬於陌飛雲的氣息,或許再也聞不到了,又或許要等相當長一段時間。
他小心翼翼起身,頓時從骨頭裏滲透出一種酥軟,那是激烈索求的結果,他苦笑了一下,昨夜事前還自己弄了很久,沒想到不常用那處,果然還是很疼,伸手摸了摸,感覺應該是紅腫了。
起身拿起一邊的衣服準備披上,隻聽細微的“叮”的一聲,一個金屬器物從那堆衣服裏掉到了地上。
奉天低頭去看,卻見地上躺著一隻造型精致的蝴蝶銀簪,落在地上,蝶翅還在微微顫動。
奉天瞬間覺得呼吸困難,心髒碎裂一般,痛得他渾身顫抖。他抖著手將銀簪從地上拾起來,眼淚不受控製,嘩嘩地往下流。
過了許久,他才稍稍平靜一些,快速穿上衣服,走到桌案邊,拿了紙筆,借著窗外黎明將近的幽藍微光,在紙上留下幾行字跡。
奉天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用那把逐雲劍壓住薄薄的紙張。
轉身推開房門離開的時候,奉天沒有回頭,也沒有看見陌飛雲複雜的目光。
賀蓮帶著大部等在天紫閣外。奉天神情疲憊,眼睛也顯得有些微紅。清晨裏,隻有陌飛雨抱著胳膊送他出來,沉默著,連一句送別的話也沒有。
奉天也不回頭,和從前一樣,孤傲冷漠,越過伏地山呼萬歲的眾人,登上鑲金的車輦。
賀蓮對著陌飛雨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快步上馬,宣布啟程。
奉天這一趟回宮是一個人,這叫眾人鬆了一口氣。與戰前那一段日子比起來,如今的奉天終於恢複到從前的樣子,果斷,英明,甚至偶爾還會與身邊的人談笑幾句。
奉天和他的大興軍士沿路受到百姓禮遇,多少都叫人心情愉快。
當看到大興的帝王坐著車輦之後,更是多了不少民間傳說,無非是讚揚君王氣度和儀表。
沐瀟帶著文武百官迎帝王回朝,京城的街道上鋪滿了鮮花香草。大興最威武的將軍騎著高大戰馬左右儀仗,何等的威武而又神聖。
沒有人敢否認,這個年輕的帝王正將國家引向又一個全盛的時期。
沐瀟看著奉天下了馬車,中途已經換了一身衣飾,玄色雲龍闊袖冕袍,朱色綬佩。
沐瀟上前行禮,“臣恭迎皇上回宮。”
“有什麼事明日上朝之後再說。”奉天點點頭,直朝寢宮而去。
按例奉天剛剛還朝,確實應該先行沐浴之禮。
沐瀟倒是不含糊,帶著幾位近侍隨他回宮,臨去了還吩咐賀蓮一切安排妥當以後,再去一趟相府。
奉天一邊伸手翻閱沐瀟帶來的幾本奏折,一邊聽沐瀟嘮叨。
“皇上,不管當日發生何事,留在天紫閣那麼久,多少還是不妥,何況皇上近幾個月來身體欠佳,若是出了什麼差池,臣當真不知如何是好。”說著,沐瀟歎了口氣,皺眉看著奉天一臉無所謂的淡然。
“朕都說過了,那是無奈之舉,況且如今這不也安然無事?”奉天抬起目光看他,歎了口氣。
“為何皇上一個人回來?”沐瀟狐疑道。
奉天頓了頓,“朕從未說過要帶他回京吧?”
沐瀟挑著眼角微微一笑,“若非如此,皇上離開時,就不必威脅臣了。”
“朕可從未威脅過你。”奉天瞪著眼看他,沐瀟如今越發像隻老狐狸了。
“臣向來不支持皇上去做傻事,何況是那樣瘋狂的傻事。”沐瀟搖了搖頭,輕輕敲了敲手裏的玉骨折扇,“如今知道行不通,倒也還不晚。”
奉天忽然合上手裏的奏折,起身坐到那張寬大的龍床上,對沐瀟道:“若是受孕,要多久才能看得出喜脈?”
沐瀟頓時沒了言語,瞪大眼睛看著奉天那一臉平靜,看不出一點玩笑的成分。
“太胡來了!”沐瀟猛然站起身來,“這是何時的事?你是怎麼想的?”
奉天歎了口氣,沐瀟不好對付,從來遇事都是一副笑麵虎模樣,如今開始沒大沒小,大吼大叫,以對他的了解,多半是真的生氣了。
看了他一眼,奉天挑眉想了想道,“納妃一事,你自己看著辦,朕不想任何人為這件事來惹朕心煩,至於朕的子嗣,隻可能是陌飛雲的,就算這一次沒能得到,或是個龍女,朕也不會要別人為朕生一子半女。”說完,一個翻身,躺下來,“要是沒什麼事,朕要休息了。”
沐瀟歎了口氣,“臣隻是太驚訝,這件事也是早有心理準備的。”說完,走到奉天榻邊,伸手給他拉上衾被,“明日再讓人好好給皇上瞧瞧身子。”
奉天合著眼不語,隻覺得心中一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