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5章 天下製度(2 / 2)

“陛下所言甚是!”陸秀夫接言道,“漢代秦後,推行以儒治國,曾反對秦製的儒士卻極力倡導‘大一統’,彼時的儒士更像是縱橫家的遊士們,公孫弘、兒寬、張湯、尹雋這般人,他們都憑借著政事練達顯貴其時,而熟悉新儒學則是政事練達的條件。”

“漢儒對傳世儒學做出了新的解釋,彌補了以法治國造成道德缺失的困境,使得任何朝政的變遷都獲得了合理化的解釋,並以此對君王的權威加以限製,借此完善了國家製度。可以說彼時的儒家已然異化成為吏治國家的儒家,建立起支撐此後千年的政治體係!”

“可見思想並不決定位置,而是位置決定思想,漢儒愛好功成名就遠甚於他們所使用的手段,而此正統已非彼正統了。”趙昺略帶譏諷地笑道,“漢家走的其實是一條徹底吏治之路,正是秦製的延續,而非周製的複辟,表麵上的黃老儒家法家其實都隻是點綴和手段而已。開國時的分封用儒也不過是策略上的以退為進,而正是在這種穩健的政策下,漢的吏治才真正得以穩固。”

趙昺的話可謂十分直白,等於扒掉了人家的遮羞布,讓幾人都有些尷尬。看看幾人麵色都不大好,他識趣的添火燒水,不再多言。而心中卻是腹誹不已,自己說的已經夠含蓄的了,事實上更為不要臉。

若是以法治國秦隻是確定了各項製度設計的表層工作,而號稱開創以儒治國漢則真正賦予了吏治製度以內裏靈魂。可漢帝國是以反對秦製而立家,因此即使行為上采取了比秦製更加嚴酷的手法,也能夠至少在一段時期內避免道義的譴責。

待等這種譴責終於不可避免時,帝國已經掌握了控製與鎮壓的手段,這種隱蔽的政治套路發生的十分隱蔽,卻也為新帝國提供了生存之本。而儒士們在入漢後反而成了新製度的狂熱辯護者,他們提出的“大一統”“天人合一”等名詞遠遠超出了秦帝國時正統法家所能達到的理論高度。

不過趙昺以為自己這個半吊書袋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奧妙,那眼前的三位大儒也定然清楚。漢代的治法,無論是黃老或內儒外法又或者純任儒學,這些情形都是時人就能清楚看見的,而作為後世的研究者,如果隻知道當時人就知道的事實,對大變革時代的巨大隱線的視而不見,隻把一些更加深刻的東西歸因為少數統治者,那麼這種膚淺的認識便是缺乏對事實的敏感度的結果。

“陛下,曆代以儒治國,也不無盛世頻現。而以王道治國才可長治久安,以霸道施政終難逃一代而衰!”劉因怎能聽不明白其中的變故,但仍然不願放棄自己的堅持,似在掙紮道。

“靜修先生誤會了,治國非是紙上談兵,也非幾句所謂聖賢之語就能實現理想,而是要因時而動,不能固守舊製。”趙昺言道,“儒學以內誠為主,以仁義禮智信為顯,依靠儒學本仁的態度,至誠的思想境界,以此施仁政、教化百姓,那也需是和平盛世。而在人命如草芥的亂世,卻無法平動亂,聚財富,需要的是以嚴刑厲法建立的製度!”

“即便盛世來臨,國製也應是霸道和王道的結合,治理國家注重實際而不是廟論,而許多大儒注重理論卻缺少施政能力自然應當慎用。當然道德教化不應該忽視但必須有限度,恢複古製更不可取,周製早已不合於當下的社會實際,隻能借鑒而不能照搬。”

“難道製度就能實現社會公平,讓百姓安樂,國家得以長治久安嗎?”劉因隻覺南朝皇帝的話雖然不多,但皆切中時事要點,讓他難以辯駁,隻能為維護儒家的尊嚴而反問道。

“靜修先生過於執拗了!”鄧光薦看著眼前的劉因,仿佛看到初入仕途的自己,心懷大誌,欲一展才華卻與時事格格不入處處碰壁,暗自歎氣插言道。

“天下哪裏有絕對的公平,但我朝皇帝欲建立起大致公平的社會製度後,上下統一,普天之下實施一製度。人無分男女老幼,地無分東西南北,皆必須共同遵奉同一的社會製度,這才是維護‘大一統’的根本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