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難能可貴的是,該器不僅形體巨大,氣度不凡,而且雕工極精,利用玉色的黑白變化來勾勒波浪的起伏、表現動物的眉目花斑,可謂匠心獨運,技藝高超,十幾名工匠耗時五年才雕刻而成,據說價值四座大城,算的上是件鎮國之寶。
此‘酒海’是忽必烈汗為犒賞三軍特意製作的,比之大都城建成還要早。宴飲時甕中灌滿酒,大汗與眾臣圍坐,旁有很多金酒杯,眾人隨意飲用。現在卻被其當做了澡盆用了,怎能不讓方臣祐生氣。
“慢些、慢些,勿要傷了上師!”酒海放在一個高有半丈的基座之上,也難為其在酒醉之下還能爬上去。內侍們找來梯凳費了不少勁兒才從酒海中把其撈了出來,又七手八腳的抬了下來,鐵穆耳邊指揮邊不斷叮囑道。
“大汗還是避一避,勿要被酒氣衝撞了!”方臣祐以袖掩鼻,扶著大汗後退幾步道。阿爾達姆是真喝醉了,眼神迷離似睜似閉,被兩個強壯的內侍架住,才能勉強站立,而其身上盡被酒液浸透,酒水順著頭發和衣襟滴滴噠噠的流下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給他清洗下,換身衣服,燒碗醒酒湯喝下!”鐵穆耳也被酒氣熏得夠嗆,隨之退了兩步吩咐內侍道。
內侍們找了把椅子將阿爾達姆抬走,鐵穆耳見案上散落著幾張紙,拿起一看居然是其勾畫的星圖,急忙收起才離開酒氣衝天的小玉殿,來到前邊的正殿仔細一張張看過。
這麼多年來,鐵穆耳也算久病成醫,雖然不能通過複雜繁瑣的計算製作星盤,準確從圖中判明形勢預卜先知,但也能從星盤中看出大概的脈絡,獲知一二。待全部看過,他的臉色陰沉下來,蒙元形勢正如阿爾達姆的醉話一般,宮位變化十分頻繁,讓人難以捉摸,難以把握其中的趨勢。
至於事關自身的星圖中,宮位升位表明自己身體並無惡疾,且有向好的趨勢。可降位表明他與親密之人出現分歧,且有交惡,有不利於自身的事情發生,甚至引發變局。中天點位事關自己的權力,卻是變化劇烈,似有起伏。相反是天底點代表家及祖先,可也是發生偏離,昭示家族中會發生變動。
鐵穆耳看的是心驚肉跳,也發現其中有些地方自相矛盾,晦澀不明,讓他的心情也跟著起起伏伏,難以平靜。不過他也知道利用星盤預測吉凶,還要結合多個星座的排布及主星的運行軌跡進行推演,才能解析出結果。可是自己隻是一知半解,難以進一步進行解析。
但是鐵穆耳的心情依然沉重,阿爾達姆如今變得頹喪不已,甚至有些瘋癲,需要靠喝酒來壓製心中的不安,這足以表明其也對星象變幻難以做出正確的解讀,無法判斷形勢的進一步演變,從而讓他壓力劇增,陷於其中難以自拔。
又等了些時候,方臣祐回報阿爾達姆被灌了醒酒湯後,依然沉睡不醒,更不要說為他解析星盤,預判形勢了。鐵穆耳隻能叮囑值守的內侍好生侍奉,自己先行回去,待明日再求教,但是此事不決,他心中仍然焦慮難安。
今天朝堂上眾臣在去留問題上爭執不休,鐵穆耳聽起來皆有道理,棄城回歸草原起碼可保存再戰的實力,不至於將蒙古精銳盡數葬身於此。要知道自大元立國二十餘年來,戰爭就沒有停止過,盡管有漢軍和色目人可以驅使充作炮灰,但蒙古族人的傷亡依然很大。
戰爭中的傷亡導致蒙古人口數量增長緩慢,基本上趨於停滯,前年統計在冊的不足二百萬,其中青壯可為兵卒的也就六十來萬。而南朝北伐後,駐守淮河以北的河南和山東等地的數萬宗王軍基本損失殆盡,其後北侵中散居各地的蒙古人,衛戍地方的探馬赤軍和鎮戍軍又大量被殲。
經初步統計,自南朝北侵以來在中原喪失的蒙古族人口就達到三十多萬,其中半數為編伍的青壯人口。而今大都彙集了各地勤王軍,可以說幾乎將可以征調的蒙古族人皆納入其中,若是一旦守不住大都,將導致蒙人元氣大傷,至少二十年內失去了複興的希望。
但是若是棄城北遷,說實話鐵穆耳雖然怕死,卻也舍不得中原的花花世界,富饒的土地,取之不盡的財富,可供驅使的無數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