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渼微微抬手,淡然道:“都平身吧。”
而何騰蛟望向他的雙眼卻驚得快要瞪出來了,顫聲道:“你、你是新繼位的子……”
“正是朕。”朱琳渼對“朕”這個字還不太適應,今兒算是頭一次用,眼下這種場合,氣勢必須要足。
“新君才剛登基數日,怎會離京赴楚……”
朱琳渼笑道:“如今這亂世之下,仍隻知困坐紫禁城的,怕很難是個明君。”
竟真是新朝子駕臨!何騰蛟牙關緊咬,今本是來探探朝廷口風,沒想到震驚卻一個接一個。
他先前一直擁兵自重,隻盼朝廷會攝於湖廣強勢,封他個國公甚至王爵,如沐波鎮雲南那般,世代鎮守湖廣。
不料突生蒙正發劫子入楚之事,將他既定方略盡數打亂。初時他還猶豫或可迎子以製朝廷,結果皇帝還沒到武昌便告遜位,南京卻立派重兵圍困湖廣,令他偷雞不成反失把米。
方才他又得悉朝廷兵馬之強盛,心中愈發驚懼,難道僅剩放棄權勢,投降朝廷這一條路了?隻是此番一步步走來,自己已上了賊船,這謀逆大罪,就算此時低頭,怕也難保身家性命……
何文瑞見父親似有動搖之色,忙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爹,萬不可被他唬住。隻待那事得成,武昌便有大軍七萬餘,我們憑城堅守,縱朝廷軍器精良,一年半載的也奈何我們不得!”
何騰蛟方才震驚之下險些忘了自己先前部署,經兒子提醒這才心中略定。對!朝廷縱然兵精糧足,卻定然猜不到我已從臨湘暗度陳倉!
若武昌這邊能再堅持數月,朝廷與建虜那邊戰事吃緊,必會與我妥協,屆時至少還能留住些家底。
何文瑞又道:“我們再與朱琳渼虛與委蛇片刻,爹您尋機登舟,孩兒率水師截住敵船。此處距岸邊不到一裏,我不信那模樣古怪的戰船就能將您攔下。”
何騰蛟長籲了一口氣,正欲依計行事,忽見武昌方向有快船靠在望石旁。隨即,有兩名背插紅旗的信使下船狂奔而來,氣喘籲籲地單膝點地,“稟督堂大人,臨湘急報!”而後將一木匣遞給何騰蛟的親衛。
“臨湘?”何騰蛟與兒子對視一眼,低聲喜道:“或是劉體仁部到了!”
他匆忙拆開信筒取出密報,隻看了一眼,便如遭五雷轟頂,險些跌坐在地上。隻見紙上僅有寥寥數語:劉總兵所部三萬大軍於臨湘遭渡口敵李定國部伏擊,折損近半,殘部退往麻塘,請督堂大人速發增援!
“這、這怎麼可能?!”何騰蛟隻覺腦中一片空白,“李定國的人馬兩日前還在昌水附近,怎會於百裏外的臨湘設伏……”
沒等他捋明白,又有第二封急報送來,得仍是臨湘戰事,內容要比劉體仁的求援信要詳細得多。何騰蛟這才知曉了經過。
他設計令郝搖旗部於昌水引誘朝廷人馬,劉體仁率三萬長沙兵悄至益陽,在洞庭湖乘船北上,打算在臨湘附近登岸,而後趕赴武昌助守。卻不知李定國為何得到大軍調動的消息,一日兩夜間疾行百裏,竟趕在劉體仁之前抵達臨湘,並於渡口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