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春風一怔,也笑起來,自內心,如沐春風地笑了起來。≧
“關於幽泉老祖……”
李耀收住笑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恨他嗎?”
“當然恨,怎麼不恨?他把我的生活完全毀了,就算他現在身死道消,但我注定要背負著這樣一團陰影走下去,到死為止!”
過春風斬釘截鐵,甚至有些咬牙切齒,“即便在那個妖族少年夜羽牙的記憶裏,身為父親的幽泉老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就要在這個惡魔的壓迫之下,接受比成年戰士更殘酷百倍的修煉!那種痛苦,連現在的我回想起來,都要抖,虛汗直冒!”
頓了一頓,他臉上又浮現出一絲猶豫,“不過……”
過春風重新在大青石上躺了下來,雙手枕著腦袋,看著蔚藍色的空,情不自禁流露出了頑童般的微笑:“妖族少年夜羽牙的記憶裏,除了地獄般的折磨外,還有釣龍蝦的事情。”
李耀一愣:“什麼釣龍蝦?”
過春風道:“我們剛才取水的冷泉裏,並沒有土筍蟲,是我騙你的,但是在血妖界,幽泉國深處,在妖族少年夜羽牙生長的地方,卻有一些地底冷泉,裏麵生長著很多土筍蟲,最是鮮甜不過!”
“土筍蟲用來拌蕨菜吃也很好,和妖獸凝膠一起做成土筍凍吃就更棒了,最妙的是,用土筍蟲做餌,就可以釣幽泉國特產的‘銀紋龍蝦’,那更是一想到就流口水的珍饈絕味!”
“在少年夜羽牙的記憶中,偶爾有那麼幾次,或許是幽泉老祖在外麵打了勝仗,心情不錯,而兒子的修煉又有了成果,令他十分滿意時,幽泉老祖就會帶著兒子去地底深處的幽暗水域,釣龍蝦。”
“先要找一處土筍蟲聚集的冷泉,像我們剛才一樣,趴在泉邊,屏住呼吸,心翼翼地摸索,絕不能凝聚妖氣,要靠肌肉和觸手最細微的動作,一條一條把土筍蟲揪出來。”
“其中一半,用冷泉和新鮮的地底野菌拌好,撒上佐料,清香撲鼻,可以先殺殺癮!然後,將另一半用鉤細細勾起來,就去河邊和沼澤附近,他一個大板凳,我一個板凳,屏息等待,半功夫,便可以釣一大一兩桶銀紋龍蝦!”
“龍蝦用新鮮的妖獸血液拌著佐料,醃上片刻,就可上鍋,幽泉老祖是炮製龍蝦的高手,一出鍋時,簡直連方圓十裏,幾百個洞窟裏的妖獸都要吸引過來,正好揀其中肥美的,又是一道好菜!三下五除二,我們就在地底幽域裏吃喝起來。”
“我和他經常比賽誰吃的度更快,而剝下來的龍蝦殼又更完整,連一縷肉絲都不作興留在上麵,多數時候,都是他贏,偶爾我贏了,那簡直是要把自己的手指頭都唆下來!”
李耀注意到,一開始,過春風到這件事的稱呼是“在妖族少年夜羽牙的記憶裏”,到興奮處,卻改稱“我”了。
李耀當然沒點破這件事。
他坐在旁邊,聽過春風興致勃勃地著,思緒也飄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少年時代,在法寶墳墓裏,和老爹相處的時候。
不知什麼時候,過春風完了一切,隻是一口一口,淺淺地飲著冰泉。
兩桶泉水,都快被他一個人喝完了。
李耀笑道:“看來我們又要回去取兩桶冰泉了,那些女人一定在嘀咕我們,這麼久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過春風愣了一下,道:“現在,你知道了一切,準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李耀眨巴著眼睛道,“當然是謝謝過大哥,主動告訴我這麼多事啊,其實你我都非常清楚,我並沒有半點兒證據!愛國者組織在崩潰的時候,局麵非常混亂,他們已經將幽泉老祖的屍體都毀掉了,而且你經過秘術改變形態,估計親子鑒定都做不出來!”
“你不想的話,沒人能逼你,也沒人可以證實你和幽泉老祖的父子關係!”
過春風長歎一聲道:“沒錯,真心不想的話,你是詐不出來的,不過一個人背負了這麼沉重的東西,走了這麼遠的路,實在很累,想把這些東西放下來,倒出來,好好歇歇腳了!”
“更何況……”
他的聲音忽然提高:“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身為誰的兒子,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我為什麼不能?修真修真,修的就是真實!幽泉老祖的確是我父親,這是真的,是改變不了的!如果連這點真相都不敢麵對,我還算什麼修真者?”
“沒錯。”
李耀感歎,忽然起身,向過春風深深施了一禮,真心實意道,“謝謝你,過大哥,謝謝你剛才沒有出手,更謝謝你這麼信任我,能毫無保留地出一切。”
過春風看著他的臉:“看來,你不準備殺我了?”
李耀微笑:“我本來也沒想過要殺你,隻不過想解開這些疑惑而已,你懂的,過大哥,你我都是同一類人,我們這種人在遇到這麼精彩的局時,總想要把局裏的每一個細節,都剖析得清清楚楚!哪怕放過一個疑點,都像是心裏長出了疙瘩,會徹夜難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