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一家人圍爐團座,正在吃年夜飯。
因為時局的緊張,加上日本人實施的軍管措施,市場上供應緊缺,就算是陸希言這樣的有身份地位的人家。
這個年過的其實也不寬裕。
飯桌上的菜肴比去年至少少了三成,但相比大過年的,飯桌上連一點兒葷腥兒都見不到的,那已經是強了百倍了。
外麵寒地凍的,街上早就出了巡邏的警察,根本看不到人影了,這個時間,誰願意在外麵晃蕩?
整個城市也是漆黑一片,電力供應那已經是嚴重不足了,要不是今晚是除夕,八點一過,就得拉閘限電了。
當當……
“先生,好像有人在敲門?”
“老馬,你去看看?”陸希言吩咐一聲,他也聽見了,的確是有人在敲門,而且聲音還不。
“好的。”
“那大衣披上,心點兒。”
“知道。”老馬答應一聲,披上大衣,開門跑了出去。
“先生,是羅先生來了。”不一會兒,老馬回來,有些微微氣喘的稟告道。
“耀祖舅舅?”陸希言馬上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朝餐廳外跑了出去,這個時候他怎麼來了。
“耀祖舅舅,您怎麼來了?”陸希言見到了在院子裏,攏著手,跺腳的羅耀祖,他們也有好長時間沒見了,但一眼就認出來那張臉。
“怎麼,今是除夕,我就不能來你家討一杯酒吃?”羅耀祖嘿嘿一笑。
“能,當然能,快進來吧。”陸希言忙一把將羅耀祖拽上了台階,往家裏走了進去。
“還是家裏暖和。”羅耀祖進來後,那是感慨一聲。
“梅梅他們都在餐廳,我們過去吧。”
“好。”
“老馬,搬一張椅子來,何,再拿一副碗筷過來,耀祖舅舅來了。”陸希言很高興,大過年的,家裏客人了。
“這就是凡兒吧?”羅耀祖一進來,就朝抱在孟繁星懷裏的陸凡走了過去,臉上滿是慈愛。
“嗯,耀祖舅舅。”孟繁星一臉母愛的光輝。
“家夥真可愛,你和浩都有孩子了,好呀,我這個舅姥爺也老了。”羅耀祖感慨一聲。
脫下帽子,孟繁星和陸希言都注意到了,羅耀祖的頭發已經白了超過一半兒了,其實論年紀,他也才剛過五十。
“耀祖舅舅,來,喝杯酒暖暖身子。”陸希言給羅耀祖斟了一杯酒。
羅耀祖伸手接過來,一口飲下。
“你倆要滿浩多久?”放下酒杯,羅耀祖一抬眼,直接了當的問道。
“耀祖舅舅,我們……”
“你別話,讓你男人。”羅耀祖打斷孟繁星道。
“耀祖舅舅,有些事情,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保證會發生什麼,就算我現在對浩子和盤托出,他也未必會相信我,隻有等水到渠成。”
“從浩就很崇拜你,你聰明,學習成績又好,而他從就不愛學習,調皮,還喜歡跟人打架,那個時候,他就是一個的跟屁蟲,在外麵惹禍了,都是你給他擺平,不然不知道回家會挨多少次打……”
“我知道,耀祖舅舅。”羅耀祖起這些往事,令陸希言眼圈泛紅。
“浩是個直腸子,心理藏不住事兒,我知道,你要把真相告訴他,他一旦表現出反常的態度,反而會讓日本人對你懷疑,所以,你不,也從不解釋,甚至故意的刺激他,疏遠他,就是為了製造一個這樣一個你們之間鬧矛盾的假象,對嗎?”
“是,我承認,我有這樣的想法。”陸希言知道,有些事情能瞞過孟浩,但瞞不過洞悉一切的羅耀祖。
“同時你也使用這種方法在保護他,對嗎?”羅耀祖道,“日本人其實很樂意見到你跟自己的妻弟反目成仇,因為,這就明,你跟他們的合作是真的,但一方麵,你又竭力的保護他的周全,也讓日本人明白,就算孟浩跟你成了仇人,你也是始終將他當成親人看待,動了孟浩,那就等於動了你的底線,所以,日本人也不敢輕易的去動這個底線?”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耀祖舅舅的眼睛。”陸希言感歎一聲。
“可憐浩,他是被表象蒙蔽了眼睛,居然沒看出來你的良苦用心。”羅耀祖再飲下一杯酒道。
“耀祖舅舅,咱們今不這個了,好不容易您能來跟我們一起守歲,今晚,我陪您喝一個痛快?”陸希言道。
“好。”
羅耀祖喝了一個酩酊大醉,拉著陸希言了一晚上他跟孟浩的往事,就連孟浩第一次長大成人的糗事也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陸希言。
第二一早,當陸希言從宿醉中醒過來的時候,老馬告訴他,羅耀祖一早就走了,但是給他留下了一封信。
信封沒有封口。
陸希言從裏麵抽出一張信箋,上麵隻有一行字。
這一行字,讓他足足看了有三分鍾,最後才鄭重的收了起來,放進了貼身襯衣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