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圭沒有出手,他甚至都沒有抬頭去關注上方激烈的搏鬥,他用那陰森的眼睛始終盯著無障,似乎要透視到骨髓裏,隻要無障一動,他便會揮起權杖砸過去般。
無障也沒有抬頭,他的麵容很醜陋,目光卻很淡然,也在看著英圭。
兩人對視了許久,英圭終於開口沙啞道:“我一開始便知道你是誰?無論你如何偽裝,你的眼睛卻騙不了我。”
無障同樣沙啞道:“既然知道,為何不揭穿我,還是不忍人類被屠殺?”
“我隻想看看你有何本事,有沒有資格。”
無障問道:“什麼資格?”
“可以改變這地的資格。”
“那隻好讓你失望了。”
“謀略有餘,修為卻低得可憐,你要清楚,在絕對實力麵前,謀略一無是處,即便是最好的玉石,不去雕琢,與頑石無異。”
無障道:“你為何要關心這些,你應該清楚,我並不是那個人,他的事情跟我也沒有絲毫關係。”
“你也應該清楚,你先前傷了我隻是僥幸,即便你動用魂力,也未必能勝過我,而且,在這光化日下,我相信你不敢動用它,否則,用不了多久,便會有神祗降臨除掉你,相信這定會有人提醒過你,是不是他轉世,你應該比我清楚。”
無障道:“看來你是想殺我的。”
“你錯了,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們扣押的祭司若沒有鬥轉星盤,也隻是個普通的巫妖,傳送台也隻是個擺設,是不可能將那獸軍傳送回去的。”
“鬥轉星盤在你的手裏?”
“確切的,是我負責將幾萬獸軍傳送來,能將它們傳送來,鬥轉星盤當然在我的手中。”
“如你所,為何熬戰不帶著你走,那樣青丘城的獸軍豈不是被阻擋在這裏了。”
“他們若是知道了,我豈會被帶到了這裏。”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我想在臨死前能夠看到一個自由之城,一個足以抗衡所謂道的本真教,雖然這幾乎不可能,但我希望你能走下去。”
“你想助我?”
“不是,我的身體都快腐爛掉了,再經不起折騰,何況我是一名守城的卒,以前是,現在連卒也不是,隻能活在陰暗之下,見不得光,我這麼做隻是盡我的可能來償還我的罪責,我本應是一個該戰死的人,苟活至今,隻為了逃命。”
無障沉默片刻道:“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這不是罪責。”
“隻為自己活著,放棄了道義,便是罪責,卑微的人總是活的太久,備受煎熬。”英圭的聲音開始顫抖,仿佛那顆麻木已久的心開始痛了。
無障能夠體會到那種無助的遺憾,也曾備受煎熬,若他有選擇,他會選擇在一個平淡而溫暖的家庭裏出生,沒有仇恨,沒有煩惱,過完一生。
可是他沒有選擇,他活著難道不是卑微,若不卑微豈能活著,活著是否隻有一種方式,卑微活下去。
無障歎了口氣道:“隻有卑微活過的人才懂得什麼是責任。”
英圭的目光似乎有些濕潤了,失去了原有的陰森之氣,那枯瘦的身體也似乎垮架了,佝僂下來,“這是老朽這麼多年來聽到的最值得記住的話,責任,……,可是我丟掉了責任。”
“人若死了,便沒了責任,隻要活著,責任隻要時常想起,便不會丟。”無障隻想安慰這個佝僂老人。
“也許你的對,但我丟掉的責任已無法彌補,隻能卑微活著,毫無意義。”
“你不是想要幫助我嗎,怎會沒有意義,至少將那支獸軍送回本該生活的地方,對於這裏的人類,便是一件好事。”
“它們也是我帶來的,我所做的不足以彌補我的罪過。”
“即便不是你,它們該來也會來,這不是你所能左右的。”
英圭突然咯咯笑了起來,“老朽竟然讓你一個不及二十歲的人來勸,真是連臉也爛掉了。”轉而道:“你身上的確有他當年的影子在,真希望你能如他一般,讓地為之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