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春祭(1 / 2)

李亞東就讀的是縣城第一高中,這次分配的考場是在第二高中,而且是固定的,這是很幸運的事情,因為一些大城市裏的考生通常要轉場好幾次,就像打遊擊戰一樣,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那才叫真累。三時間一半在考場中,一半在去往考場的路上。

主要他們縣裏總共就沒有幾所學校,而且考生也相對較少,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也就每兩點一線。

原本他是可以直接前往第二高中參考的,準考證早就拿到手了,因為一些生活用品不方便帶進考場,所以隻好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學校。

事情辦完趕到第二高中時,距離考試開始還有半個時。倆人站在並不雄偉的校門外麵,望著來來往往的考生與送考的家長們,李亞東能明顯感覺到張春喜眼中止不住的豔羨。

“跟你爹,他好歹是個讀書人,應該能得通,複讀一年就是了。”李亞東幽幽的歎了口氣,不覺得自己這句話能改變什麼,因為他很清楚張春喜最後沒有複讀,而是棄學做了木匠。

“算了,我自己什麼模子自己清楚,再讀一年估計也通不過預考,更別提高考。”張春喜苦澀一笑,拍著他的肩膀道:“你加油考吧,爭取做個國家幹部,到時可別假裝不認識我。”

“那不能夠。”

“哈哈……量你子也不敢。行了,你進吧,我也要回了。”

“嗯。”

李亞東一直目視著春喜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馬路盡頭,才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大步邁進校園。

現階段的他確實無力改變誰的命運,但不代表以後也不能,而在那之前,他首先得改變自己的命運。

八十年代的考生是單純的,幾乎不會去考慮作弊取巧的事情,距離開考還有十分鍾,大家正襟危坐在貼有準考證號碼的課桌前,沒有人交頭接耳,臉上充斥著興奮與擔憂,每個人都是矛盾的綜合體。

李亞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右側的多餘課桌已經被清理,碼在樓下的操場上,再往右大約15米的距離,是一個胡須拉渣的大叔,這讓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其實這是一種很正常的年代現象,畢竟恢複高考也才七年時間,幾年沒有考上的也大有人在。這類人大多年齡不,有妻室,有孩子,平時放下鋤頭就是課本。也有與自己的老師同堂參考的學生,照麵之後見怪不怪。

比較可悲的是這類人一旦考上大學,受到新文化思潮的影響,見識到農村以外更廣闊的地後,很多都會做出拋家棄子的事情,如同早兩年返城的部分知情一樣。

監考老師步入教室,手裏捧著一遝試卷,考生們趕緊深吸口氣,默默地抓緊手中的鋼筆。

鋼筆在這年頭是很昂貴的東西,墨水也一樣,所謂的“南英雄,北金星”農村孩子大多不必指望,一隻廉價的新華牌鋼筆都是從全家人牙縫裏擠出來的,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位考生都有鋼筆。使用圓珠筆或鉛筆作答,多少會對考試成績造成一定影響。

第一門考試是語文,待到門外傳來一陣“鐺鐺”聲,老師開始分發試卷,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

李亞東拿到試卷的第一時間先翻到最後的作文,這是很多人麵對語文考試時的一個習慣,有利於提前構思——

【有的同學:“每逢作文,自己常常感到無話可,隻好東拚西湊,一些空話套話,甚至編造一些材料。”有的老師:“每次學生作文,我都辛辛苦苦地批改、講評,但是學生往往隻看分數,不注意自己作文中存在的問題,所以提高不快。”

請針對上麵兩段話所反映的情況,聯係自己和周圍同學的現狀,以對中學生作文的看法為中心,寫一篇800字左右的議論文,題目自定。要求做到觀點明確,有所分析,有真情實感。】

然後他就笑了,腦子裏塵封的記憶像一張刮獎券樣慢慢被刮開塗層,許多零碎的片段漸漸拚湊完整。

大多參加過考試的人都有事後與他人討論正確答案的經曆,這個年代的學生更是如此,於是李亞東瞬間猶如神助,再將試卷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總感覺每一道題都是那麼眼熟。

筆尖與試卷摩擦間發出“沙沙”聲響,剩下就是揮汗如雨。氣實在太熱,也不知道日後將高考從七月調整到六月有沒有這方麵的考慮。

考試有兩個時,隨著外麵的太陽逐漸升高,教室裏簡直就是一個火爐,豆大的汗珠從每一位考生額頭上浮現,大家根本無暇顧及,語文考試的時間向來緊張。這時監考老師從講台下方端起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搪瓷盆,裏麵盛有清水和毛巾,穿梭於考場中給考生們送去清涼的慰籍。